被人從地上拉起來時,姬九斤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走出一段距離後,她忍不住回頭看一眼:人怨依然是匍匐在地、脊背高高拱起的姿勢,但身體正在快速消散,周身的黑色魔氣也随之潰散開——作為由魔氣支撐行走的魔物,它已經徹底“死”去了。
但哪怕在消散前的最後一秒,它仍然以保護的姿态試圖護住身下人,保護它認知中的“孩子”。
“它的孩子在哪裡?”姬九斤不自覺将心中的疑問說出口。
金凝雪失笑:“魔物哪來的孩子,大概是生前的執念吧,這就與我們無關了。不過,還好它有這麼一個執念,否則可沒有這麼容易被你引出來。”
姬九斤一時語塞,雖然在方才的打鬥中,不是他們死就是那魔物死,但姬九斤仍然忍不住為人怨所流露出的一絲人性化的色彩而動容。
人怨是由含冤而死的凡人形成的,那這個人是因為什麼而死?死前經過了什麼?他/她的孩子最終藏好了嗎?
姬九斤通通無從得知,隻能任由腦海中念頭浮沉,心頭淡淡的惘然。
無視兩人的對話,辛夷單手挽了個劍花,收起劍來,取出來了一個小玉瓶,隻顧自開始掐決施法。
随着玉瓶微微發亮,原本四散在空氣中的魔氣也随之被吸進玉瓶中。
“噫?”辛夷突然出聲。
姬九斤聞聲看過去,隻見辛夷秀眉微皺,舉起手中的玉瓶,臉上盡是真摯的不解:“魔氣這麼稀疏,不像有害死十幾名煉氣期弟子的本事,難不成這不是任務中的那隻人怨?”
此話一出,金凝雪也緊張了起來,她不禁氣得直跳腳:“好呀!敢給我假情報,我回去非得把戴奎約去後山一趟!不然他執事殿還真當我們清淨峰好欺負不成!”
不是這一隻的話,難不成附近還有其他的人怨存在?姬九斤第一反應想到。
“不可能,這東西出現一個就足夠亂一方了,如果有兩隻以上人怨存在,當地早就亂了,城裡根本不會還有人存活,不會是像現在這樣毫無異常。”辛夷斬釘截鐵道。
“若是它是間接緻人死亡呢?不是說人怨擅長制造幻境嗎?難不成之前的弟子皆是死于幻境中;又或者,另一隻人怨距離此地較遠,暫時還未被附近城裡的人發現。”姬九斤試探性推測。
“那樣未免太巧合了一些。”辛夷猶豫片刻後說道。
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偏偏玉瓶中的淺淡魔氣又無法解釋。
她的一百靈石啊,姬九斤在心裡哀嚎,但是事到如今,也沒有别的辦法,看着束手無策的兩人,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有一句俗話說的好,來都來了!既然我們已經跑了這一趟,也不差多待幾天,不如我們先在附近好好打聽一番,若是沒有其他人怨的下落最好,若是有,到時再商讨是就地擊殺還是回去尋援也不晚。”姬九斤提議。
“剛才我看到附近有個小城,許是在舉辦什麼節日,路上人挺多的,我們可以去那裡看看!”金凝雪被轉移了注意,忘掉了剛才的生氣,興奮提議道。
“也是一條權宜之計。”辛夷說。
幾人達成一緻,共同朝着小城方向走去。
走了沒多遠,辛夷罕見地主動開口問道:“‘來都來了’四個字簡明扼要,又很有說服力,這是哪裡的俗語?”
姬九斤搖搖頭。“我也是聽别人說的。”
“哦?那第一個這樣說的人是誰?”
“作者佚名。”姬九斤說。
“佚名?我知道這個人啊!”旁邊的金凝雪眼睛一亮:“我師尊書房裡有一幅寒雪圖就是那人所作的,不過,我師尊不讓我在外說!”
“……那你倒是聽悟虛真人的呀!”辛夷單手扶額無奈道。
“怕什麼!師尊對我很好,不就是那佚名前輩其實是我宗的一位隐世大能嘛,這種事情就算說了也不會兇我的。”金凝雪灑脫一揮手:“欸?辛夷你為什麼頭越來越低了。
姬九斤忍住聲音裡的笑意,正經說道:“難怪凝雪師姐誤會,我曾經也以為佚名是一個人名,還奇怪此人為何如此涉獵廣泛,文書古籍書畫……均有此人署名,後來才知道佚名原來就是尚未了解姓名之人。”
金凝雪沉默片刻,擡手掐決:“大遺忘術。”
“不要随便編造不存在的功決啊!”
笑聲驚起了遠處的鳥群,夕陽西下,群鳥如乳燕歸林般投入山林的懷抱。
不知不覺間,原本保持着禮貌距離的三人逐漸靠近,最終并肩齊行。
日頭落得很快,夕陽被雲層吞沒,還好,她們趕在天黑前到了目的地。
姬九斤擡眼向上看去,隻見面前拱形城牆高挺,站在陰影籠罩下顯得很壓抑,暗黑色的牆洞之上頂着兩個古樸、掉漆的大字。
“桂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