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要去遠處的大城鎮,是因為姬九斤提出的安全考慮:桂城滿城人怨的局面是有人刻意營造的,目的就是培育噬怨珠,這種局面若是能再持續數十年,屆時的噬怨珠會怨氣沖天,成為一味良好的鬼器、魔器煉器材料。
但現在,噬怨珠還未培育好,他們便将滿城人怨淨化了,還帶走了未培育好的噬怨珠,可謂是将背後人的布局完全打得稀巴爛,對方發現後一定會怒火朝天。
她們完成任務後便走了,但仍然留在這裡居住的凡人便可能遭受怒火,在怒火下吐露她們幾人的長相信息也未可知。
所以,哪怕有人抱着僥幸心理,故土難遷,不願離去,她們也仍然态度強硬将人帶走了。
千人千面,有人不願離去,自然也有人想要走得越遠越好。
“求仙子發發善心,帶我去仙界修仙,我一定肝腦塗地報答仙子大恩大德,求求仙子!”
在依次下靈舟的隊列中,一人突然跪倒,連連叩首哀求,姬九斤迅速伸手,用靈氣托起他的頭,但僅僅幾秒鐘,少年再擡起頭,額頭上已經是一片青紫浮腫,顯然是磕的時候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那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眉清目秀,衣飾俱全,看得出來是富人家養尊處優的孩子,但臉色蒼白如紙,似乎有些先天不足。
他眼睛紅腫如核桃,聲似泣血般嘶啞:“我家人已死盡,我先天心悸被判活不過十六,我不想死,我想活,想去仙界治好我的病,求仙子給我一條活路,帶我前去仙界!哪怕讓我當牛做馬為仆我都願意!”
姬九斤有些頭疼。
她不需要奴仆,而且桂城距離淩雲宗足有千裡,禦劍都需要十來日,帶個凡人同去未免太過麻煩,那少年又不像她們一樣已辟谷可以數月不食不眠,一路上都需要為他操持食宿,萬一路上遇見個妖獸把他吃了,她還得白白擔上了一筆害人因果。
姬九斤猶豫着怎麼拒絕,不禁視線飄忽,四處亂看。
金凝雪接收到她的眼神,誤會了她的意思,當即爽快表示:“九斤,若是你符咒術施展不好,無法禦劍兩人,幹脆返程我們一同乘坐飛舟得了。”
辛夷慢了一拍,也跟着開口道:“這些凡人都檢查過了,其中沒有人怨僞裝,不必有所顧慮。”
哪怕一起同生共死曆練過,也依然沒有任何默契度呢。
姬九斤氣極反笑,她正想幹脆拒絕,卻看着少年的五官莫名眼熟,好像曾經見過一樣,嘴中的話打了一個圈,轉而問道:“你姓什麼?”
“湘,我姓湘。”少年說。
難怪眼熟,這少年應該是找劉璃僞裝的道士算命的湘夫人的獨孫,眉眼之間與那位湘夫人有幾分相似,湘夫人大概早就死後化作人怨了,少年這樣的先天不足之人卻能活下來,姬九斤有些意外,但聯想到了城外那隻在被斬殺前還努力護住身下“孩子”的人怨,瞬間就不意外了。
人怨并不是一味嗜殺的魔物,本質上是懷着執念死去的人類,既然有執念,便有想要保護的存在,少年能在與湘夫人的朝夕相處下活下去,看似是一個讓人吃驚的意外,其實也是一種冥冥之中的注定。
想到這,姬九斤改變了主意:“我不需要你為奴為婢,隻念在……隻給你一次機會,你想要去的話就跟着我們。”
“多謝仙子!”少年深深彎着腰跪在地上,直到姬九斤走遠,才緩緩退到一旁,偷偷擡起頭,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
他看見剛才和他說話的仙子已經走到了另外兩位仙子身旁,她們站在一起,氣質如蘭,灼灼其華,仿佛孩童時祖母常帶他去拜的“娘娘”、“仙女”金身一般令人不敢直視,隻不過眼前的“仙女”并非泥石所塑,而是活脫脫的人。
尚未滿十三歲的湘姓少年感覺一陣頭暈腦眩,心中還有些難以置信,沒想到仙子竟然真的答應了他,他能去仙界了?
這種驚疑一直持續到他真正踏進仙界,看着天邊幾道七色祥雲,将整片天空襯托的色彩斑斓,瓊樓玉宇立于山天雲間,氣勢恢弘,其間有白鶴群飛,發出聲聲清鳴,聲音悠悠回蕩在山間。
不愧是仙界!這樣的祥瑞征兆他隻在神話故事中見過,湘姓少年不禁呆住了,癡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許久才猛地回過神,又丢人了,他心中暗自羞慚,低下頭偷偷觀察身邊的人——果然,仙子們已經見慣了這種奇景,臉色都很平靜。
姬九斤看向天邊異象,強繃着臉,表面平靜,實則卻一陣心驚。
靈氣波動牽動天象這件事情并不罕見,淩雲宗門峰衆多,人才濟濟,時不時便會因為寶劍煉成、靈丹出爐或者修士進階時而觸發,但無論哪一種,都沒有現在帶給她的震撼。
天地間的靈氣都仿佛在震動,異象産生的地方仿佛有一個無形的黑洞,正在吞噬着四周的靈氣,一時間,姬九斤體内的靈氣都跟着暴躁起來,她不得不運轉功決才平複下來。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好在有人知道。
“似乎是有人沖擊境界。”金凝雪眼中靈光一閃,她向異象源頭看去,面露欣喜喊道:
“在紫陽峰!一定是南星師兄正在沖擊金丹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