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唯一能得出的結論是,孔從是下嫁,怕苗劍變了心。
做媒氏的不能隻聽一面之詞,必須等着苗劍醒來,問一問他。
兩日後,苗劍轉醒,千禧聞訊趕去,卻是被孫秀的人搶了先。
孫秀帶着衙役,對着病床上的苗劍一番訓斥,“苗木匠,我們不管你家裡的爛事,但是你既然接了這門生意,就不該做出如此蠢笨之舉!”
“你這龍眼木雕屏風是要上貢的貢品,聽聞你有手藝,我們才将此事交給你,但兩個月後你若是完不成,你,我,你的妻兒,統統都不會好過!”
千禧在一旁聽着,沒有打斷他們的話,畢竟苗劍若是完不成,她也得跟着受罰。
果不其然,孫秀轉頭看見千禧,十分嚴肅的補了一句,“還有你。”
千禧微笑點頭。
苗劍捂着胸口的傷,始終低着頭,“我會完成的。”
送走了孫秀的人,千禧坐到了苗劍床邊,帶着十分輕松的淺笑,輕飄飄道,“苗木匠,你們夫妻二人把日子過程這般,不如,你休妻吧。”
苗劍猛地擡頭,幾乎沒有片刻猶豫,甚至沒有思考,他大喊出聲,“不可能!”
這個反應驚到了千禧,她又試探一句,“那和離呢?你們三番五次的吵,總歸是過得不愉快。”
“不可能!我不可能和離的!”他的眸光堅定,甚至對千禧有着幾分憤恨。
“為什麼?”千禧平靜地問。
苗劍從千禧身上感受到了一絲逼迫,好似他若說得不好,就會被她逼着和離,他隻能認真思考一番,緩緩道來。
“千媒氏,這門親事是你娘說合的。”
“我在養濟院長大的,無父無母,隻能靠些手工活過活,也沒什麼積蓄。”
“是你娘忽然找到我,說要給我說個媳婦兒,我當時還覺得就我這樣的條件,有誰能看上我,所以拒絕了。”
“但是沒過多久,你娘又找來了,她說那個姑娘是羨江孔家的小姐,性子溫婉還很漂亮,又是個能吃苦的人,就是多愁善感了些。”
“我原本不信,可是你娘是遠近聞名的大媒氏,她說不需要我什麼彩禮,我好奇極了,到底是什麼樣一個富家小姐能不要彩禮,還會陪我吃苦,也覺得是天上掉下來的餡兒餅,就應下了。”
“我花完了我所有積蓄置辦了一套宅子,作為我們的家,除此之外,什麼錢也沒有花,就将人給娶進了門。”
“我想過那是一個漂亮的姑娘,但沒想過她那麼漂亮,她很溫柔,會告訴我窮一點沒關系,她也不怕苦,隻要我們一起努力,總有一天會買上大宅子,會賺很多錢,會有兒女成雙。”
“我苗劍何德何能啊,能娶到那麼好一個姑娘。”
“從那以後我每天接很多活,我盡力将我手上所有的東西都雕刻的精緻完美,從十幾文錢的木匣子,到如今幾百兩的屏風,三娘一直陪着我。”
“如今我賺了很多錢,買了城裡最大的宅子,也有兒女成雙。”
“若沒有三娘,就沒有今日的我。”
千禧看着他的雙眼,滿是真摯,他是真的滿足,但問題呢?
“那你們為什麼吵架?”千禧問道。
這問題讓苗劍一愣,“我……是我做得不夠好……本該由我做的事,我去吩咐下人去做。”
“那你為什麼要捅自己?”
“我……我……當時看着她拿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我害怕,她說我不愛她,可是我明明很愛她,我想證明給她看,我是真的很愛她,才搶過了她的匕首,說我願意為了她去死……”
千禧:“……”
這愛來愛去的,雖然聽起來很唬人,但千禧頭都暈了。
“那你死了怎麼去愛她?”千禧甚至有些氣憤。
苗劍此時的眼裡全是迷茫,他沉思半晌,“可我真不知道怎麼證明我愛她,我是真想與她共度一生,這一輩子除了她我誰都不會娶。”
“可是三娘她總不相信我。”
千禧抱着手,滿臉麻木,“你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感受的?”
“我……我說不出……”
說不出具體的時間,也沒有明确的轉折,那就說明這個事情已經持續了許久,已融入二人細碎生活裡的一部分,所以苗劍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種像是習慣一樣的東西,隻要雙方都不覺得是問題,完全不用管。
千禧便問道,“你痛苦嗎?”
苗劍答不出。
“那你享受嗎?你希望這樣三番五次地吵嗎?”
苗劍本能地搖頭,在意識到自己搖頭後,他眸子一亮。
原來他不喜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