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安發了很大的火,眼中怒意像是要将徐玠生吞活剝一般。
徐玠懵了一瞬,想當初他剿匪時,也沒氣成這樣。
被千禧扶着的楊玄刀渾身痛得直不起身,也在這時偏過頭看江祈安,眸裡閃過訝異,一瞬後,他餘光瞥向千禧,隻能看見她後腦勺,眼裡是晦暗不明。
千禧莫名就有些生氣,江祈安生氣的點總是奇奇怪怪,雖說是擔心她安全,但也不至于在大庭廣衆之下喊成這樣,她也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吧……
她有些惱,選擇了忽視江祈安,自顧自扶着楊玄刀靠到一旁的小木床上,“大夫,這人傷重!您看看他吧!”
這樣忽視的舉動,讓江祈安氣血翻湧,胸腔劇烈地起伏着,渾身抽抽地痛,他望向千禧,千禧卻回避了他的目光,隻直勾勾盯着楊玄刀滲血的衣裳。
大夫走到屋中,有些為難,他認識楊玄刀,曾是個山匪,雖然現在不作亂,但整日遊手好閑總欺負人,他有時恨得牙癢癢。
倒是身旁的縣令,被摔得一身無力的,他心裡頭更牽挂。
大夫自作主張,擡起江祈安的胳膊,“姑娘等會兒,我先給江大人瞧瞧。”
千禧進門時,瞧着江祈安生龍活虎,吼人的聲音也中氣十足,沒覺得他受傷了,現下聽大夫一說,忙回眸看了一眼。
正巧對上江祈安帶着怒意的眼,微微發紅。
江祈安垂眸,微不可見歎了一口氣,“先看楊玄刀罷。”
說完,他轉身進了裡屋。
千禧總覺得他背影落寞,不由愧疚起來,手心不自覺攥緊了衣裙,她給大夫騰地方,轉身追進裡屋。
江祈安已經在裡屋的小床上躺好了,背對着她,重重的呼吸讓他寬闊的身軀起起伏伏。
千禧也不知他為何突然發脾氣,但看他這般模樣,微微有些心疼,腳下猶豫着,她坐到了床邊,小心翼翼扶上了他的肩膀,“你傷哪兒了?”
她的手掌濡濕滾燙,貼到他肩頭不一會兒,熱意滲透單薄的衣衫,讓江祈安身子一僵,呼吸滞緩。
江祈安沒轉過身,頓了半晌,他忽然道,“你去瞧那個土匪啊,我又不用瞧。”
江祈安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他想給自己一巴掌。
明明他幾次三番地發誓,再也不會意氣用事。
千禧被嗆得一愣一愣的,直想掉頭走掉,但想着他還有傷,忍了一口氣。
她使勁掰過江祈安的肩,讓他躺平在床上,雙手壓着他的肩頭,“你脾氣怎麼那麼壞!有事沒事就罵我。傷哪兒了?我瞧瞧……”
被翻過身的一瞬,她俯身向下,烏黑的辮子從她左肩垂落,辮子尾莓紅色發帶在他唇邊輕輕掃過,江祈安有些不敢呼吸。
他凝眸看向她,她眼裡有暖紅的燭火閃動,帶着一絲怒意,十分認真地注視着他,看得他心虛,轉開了臉。
千禧看他不說話,怒意湧上心頭,開始捏他的胳膊,“你到底傷哪兒了?是病了嗎?”
被捏到的地方像是車輪滾滾傾軋過來,江祈安一聲悶哼,猛地蜷起雙腿,身子一彈,從床上坐起身來,他動作太快,千禧躲閃不及,腦袋碰到一起,整個人像是被那長手長腳圈進懷裡。
江祈安一愣,他的臉頰擦到她的耳郭,痛意在一瞬間消失,臉頰驟時火辣滾燙。
隻有千禧還在抱着腦袋嗷嗷叫喚,“好痛!”
江祈安回神,身子忙不疊往後撤,他伸手想要撫着她的腦袋查看,卻是在擡手之時,手腕絞上了她順滑的辮子。
不過一瞬的阻力,讓江祈安縮回了手,嘴裡呼呼吹氣,他讪讪地問,“沒事?”
千禧揉揉腦袋,回神時,她眼眶一熱,“嗯……我還好,你傷得那麼重?讓大夫瞧瞧!”
江祈安來了勁兒,“大夫隻有一個。”
千禧的氣又上來了,“我剛才不是瞧着那個什麼楊玄刀傷得重嘛!我又不知道你受傷了……莫名其妙吼我……”
她的語氣委屈,聽得江祈安心頭顫顫。
氣氛忽的沉默,兩人都低着頭,江祈安忽然開口,“你怎麼和楊玄刀認識?”
“我路上撿的,他就躺在那裡,渾身是血,我肯定不能見死不救啊!”說到此處,千禧眼眸一亮,笑意瞬間明朗,“祈安,你不覺得他很像武大哥嗎?”
千禧提到武一鴻,連尾音都飄起來,是十足的欣喜。
江祈安垂眸不答。
千禧沒等來回應,悄悄望向他,纖長睫羽下的眸子她看不清,高挺的鼻梁反射着燭火淡淡的瑩光,雖然他表情正常,但氣息隐隐透露着一絲怨念,千禧不知他究竟在氣什麼。
她猜測道,“你是擔心我在蓮花村遇上危險?”
江祈安擡眸,眼中怨氣散去不少,千禧見奏效了,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那個楊玄刀他是壞人?”
“是。”江祈安脫口而出,“不管他長得再像武大哥,他也是壞人,是殺人不眨眼的賊匪,絕對不要和他來往!”
他的語氣太過笃定,甚至有警告意味。
不知為何,千禧心沉了下去,有些失望,有些遺憾,還有一點絕望……
“喔……”千禧心不在焉應道,周身的喜悅朝氣如潮水褪去。
江祈安看面前人陡然洩氣,眉頭越蹙越緊,心裡莫名懷疑,武一鴻到底是她丈夫,見到面容相似的人有些激動他可以理解,但這說不清道不明倦怠消沉又是從何而來?
他想開口,大夫卻從外間進來,對千禧道,“姑娘,那男人不是什麼好人,整日遊手好閑不幹好事,你管他作甚?”
這樣接連而來的警告給了千禧不小的壓力,她站起身,讪讪笑着,“大夫,那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