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有些玄妙……
那夜他喝醉酒,她腦子裡就冒出了不靠譜的想法,如今這感覺又卷土重來。
千禧心跳快了些,甚至有些煩躁。
不管江祈安究竟是何意,她絕不能任由這種想法在她腦子裡滋生。
時至如今,她仍在恐懼,究竟該将武一鴻置于何處?
畢竟他……永遠也回不來了。
剛回到家,就聽得屋裡傳來公爹的叫喚,一聲聲帶着痛苦的粗喘和呻吟。
千禧扒在門邊偷聽,始終沒敢敲門進去。
武長安被燒傷的身軀從未好得完全,勉強能正常生活,但換季的時候,那些潰爛的皮膚又會發癢發黏甚至化膿。
大夫也沒有辦法,隻說養個幾年興許會好。
公爹以前在縣衙管事,抓一個地痞被捅了好幾刀,連痛都不喊一句,現在聽他這樣慘痛的哀嚎,千禧心裡抓心撓肺的難受。
梁玉香給他上藥,藥草敷上去的時候,武長安的肌肉猛烈一顫,她的眼淚就開始簌簌往下落,又不敢哭出聲,隻默默擦去眼淚,繼續往患處上藥。
武長安也咬住被褥,強硬地将‘想死’二字摁回肚子裡,還壓低了聲音,他怕太大聲,吓到梁玉香。
千禧哪怕沒有親眼得見,還是止不住眼淚,忙回了自己的房間。
大夫曾說,公爹燒傷了半個身子,很容易潰爛化膿,膿多了,就會發熱,極有可能一命嗚呼。
婆母是枕邊人,想必比她還煎熬得多。
千禧一下一下揉着胸口,試圖揉散胸中郁結,良久,武長安的哀嚎停止,又歇了好一會兒,門口傳來梁玉香敲門的聲音,“千禧,回來了怎麼不說一聲,吃飯了!”
千禧應一聲,伸手至枕頭下,摸出了模仿武一鴻筆迹寫的信,信紙被她揉過,還沾了點水風幹,真像一封經曆風霜,千裡迢迢外寄回來的信。
進堂廳時,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進門,笑容與平時無異,“爹,阿娘,武大哥來信了!”
武長安有些虛弱,稍稍一愣,笑得僵硬,“哦,是麼,寫了些什麼,念來聽聽!”
燭火搖曳中,千禧給他們念着,一陣一陣地想落淚。
擡眸看着公婆逐漸平靜的臉,她心裡安穩不少,連帶着從江祈安那兒帶來的燥意,也消失不見。
一封虛假的信,便能帶來細雨甘霖般的拯救,能讓公婆在病痛折磨下舒心一笑,也能讓他們在喪子之痛中活下去。
所以她不能拆穿,不能承認,不能接受。
隻能咬着牙,就這麼把日子過下去。
哪怕武一鴻不在了,她也得撐起這個家。
*
苗劍今兒被千禧勒令待在家裡陪夫人孩子,恰逢友人辦生辰酒,兩人帶着孩子去做客。
吃完飯,幾家夫人聊起天。
吳宛悄悄問孔從,“小千媒氏把你們說好了嗎?”
孔從被問到,臉色不好,卻始終抱着禮貌的笑意,“嗯……還好吧,我們沒什麼問題。”
吳宛從她身上隻感受到了拒人千裡的寒意,便沒再多問。
中途,孔從借口如廁,暫且躲清靜去了。
吳宛和幾個夫人便磕着瓜子說得厲害。
“也不知是怎麼搞的,苗劍這麼老實的男人,又能賺錢,還買上了大宅子,我要她我做夢都得笑醒。”
“那可不是嘛,你說倆人怎麼就能把日子過成這樣,我們天天吵成這樣,也沒互捅刀子啊!”
“是喲,可憐的兩娃,應該吓得不輕。”
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正歡,假山後的孔從聽得臉色發白,但她沒有逃離,還生出了一股執拗,就非在這兒聽着。
幾個婦人聊了一會兒,話題自然而然扯到了别處,“劉姐這镯子好看呢!哪兒買的?”
“我家男人送的,七江行來了個新掌櫃,削價呢!”
“哦!怪不得,怪不得我家那口子前兩天莫名其妙送我一對耳墜,我還以為他開竅了,原來是削價!”
“喲~有就不錯了,削價不削價有什麼關系,我還什麼也沒有呢!”
……
幾個婦人聊開心了,捧腹大笑,絲毫沒人挂念孔從去了哪兒。
孔從心裡的怨氣滿溢而出,指節攥得發白,指甲也深深掐進了掌心,滿腦子都是捅刀子,镯子……
她們為什麼要排擠她?
為什麼要在背後說她的壞話?
為什麼他們的丈夫那麼好,還會送他們镯子?
為什麼她會嫁給苗劍,他連削價的物什都不願給她買?
為什麼他那夜要捅自己,是想做給她看,故意讓她不舒服?
為什麼那個媒氏要多管閑事,連苗青草都喜歡她!
她從未害過人,街邊遇上乞讨之人,她也會丢兩個銅闆,又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
她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