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她也生氣了,“哼!”
千禧扭頭就走,誰還不會生氣!
江祈安這時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剛才僵硬的身子瞬間放下了姿态,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你你你要去哪兒?”
“準備吃飯啊!”千禧别着臉,渾身都是氣,一把甩開江祈安的手。
她甩得決絕,江祈安根本沒抓住,一時心急火燎,想拽着人問個清楚,剛踏出一步,武長安打院子走過,還瞥了他一眼。
所有話與情緒,就這麼硬生生堵在了胸口。
吃飯時,千禧也賭氣不給他一個眼神,他隻能暗戳戳的刨着碗裡的飯。
武長安也不忘在吃飯時教訓,“千禧,你這次沒輕沒重的。”
千禧那想反駁的勁兒瞬間上頭,“爹啊爹,你想想,要是你會怎麼做?唐琴她都自殺好幾回了,那天她離家出走,恰好楊玄刀說見過她,我肯定就信了啊,我當時什麼都沒想,我隻想找到人,隻要她活得好好的,受你們幾句罵有什麼!”
“爹,你可是個老班頭!以前你抓賊不也是一樣嘛,頭也不回就去了,哪管我和阿娘在家為你擔驚受怕。”
千禧實在太有道理,武長安也沒法反駁,壓着嗓子,“嗯……你說得對。”
梁玉香也不服,她替自家夫君說話,“那爹娘肯定是擔心你啊!你這丫頭。”
“阿娘,你還不是一樣,以前窮的時候,說有便宜雞蛋賣,你二話不說就去了,排了一整天,我和爹找不見人,還不是在家幹着急。”
梁玉香語塞,“呃,你說得也有理。”
千禧胡攪蠻纏吵赢了,得意地瞥了一眼江祈安,江祈安心知自己說錯了話,愧意叢生,努力朝她擠了個笑臉。
千禧早就得意忘形,趾高氣昂地扭過頭,她沒說話,江祈安卻能感受到她鼻腔重重一哼,好似還對他翻了個白眼。
他微不可見地歎了一口氣。
武長安呵呵笑了,“哎呀,也是,哪能事事都如意呢,有些事,總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不愧是我武家媳婦!”
千禧點頭如搗蒜。
梁玉香揶揄一句,“你倆尾巴都翹上天了,祈安,你說說他們。”
江祈安忽然被問,隻能乖巧答道,“嗯,事事顧慮周全,難免束手束腳。”
“嘿,你這娃娃幫誰呢!”梁玉香笑話他。
江祈安淺淺一笑,低垂眉眼,他也沒資格指責千禧什麼,他做的事指責反對的人不在少數,世間常理而已。
他隻是太過着急她的安危,抑或是,他嫉妒楊玄刀生了那樣一張臉,能不費吹灰之力,輕易得到她的親近。
可怎麼辦呢?
他還是很難受,他沒有幹預的資格。
武家的飯桌是暖人的,江祈安總會想起兒時,千禧、千芳嬸子和他在飯桌上的畫面,就算外面的路全是磕絆,回到家,吃上一碗雪白的魚湯,千難萬險似閑話一般吐出口,便被她們迎刃而解,從口中暖到胃裡,再暖到心裡。
武家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家,江祈安這一夜的飯吃得暖人,還酸。
千禧還沒原諒他……
臨了離開,千禧也不跟他說話。
江祈安總不能一直待在武家,隻好向兩位老人告辭,千禧在門口朝他揮手,十分平淡地道,“下次來玩兒啊!”
出了門,一路走,一路回頭,心裡揪得難受。
遇見她的事,情緒總是先行,明明是擔心,卻把人越推越遠。
他想給自己一巴掌。
千禧扒着門縫看,看巷子裡昏暗,僅僅一束餘晖落到房檐,在屋裡不覺得冷,可巷子裡總是陰寒,連帶着看他的背影都蕭瑟寂寥許多。
她沒那麼生氣,隻是覺得江祈安很多時候并不像她弟弟。
她好歹是個媒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能察覺些許。
好比他剛才怒氣,微微發紅的眼,壓抑顫抖的呼吸。
擔心總是絮絮叨叨,但若是變了味,許多話就說不出來。
原來那年給他遞上喜帖時,他的冷漠回避便已然赤裸裸說明了一切,是她後知後覺了。
所以她不能送他。
眨眼之間,餘晖已然散盡,那一步三回頭的清隽身影消失在巷子尾。
千禧呼出一口氣,輕輕一推,門嘎吱作響,她插上門栓,沒有再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