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認真聽了江祈安的吩咐後,來到孫秀身旁,複述給他聽。
孫秀面露疑惑,眼神向衙役再三确認後,衙役點頭。
孫秀提着一口氣,視線掃了一圈,而後吐出一口濁氣,端着身段,眼睛一閉,驚堂木狠狠一落,“安靜!”
這一聲吼得中氣十足,語氣足夠沉着鎮定,堂中之人也覺縣丞的氣息有變,皆安靜下來。
孫秀緩緩開口,“周大順之死,還需查實!”
“但公堂之上,人命關天!”
“媒氏千禧,言辭過激,緻使重傷之人氣血瘀阻,一命嗚呼,罰媒氏千禧上繳媒印兩月,兩個月之内,禁行公事!”
此言一出,千禧瞳孔皺縮,胸腔氣血翻湧,當着這麼多的人的面,她吼出了聲,“什麼?”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江祈安的指使!
一道憤恨目光穿透屏風,江祈安隻覺周身冷寒,身軀一緊,不禁往椅子後背靠了靠。
他完蛋了……
千禧想反駁,卻被高粱聲擋在身後。高粱聲輕輕搖頭,示意千禧噤聲。
千禧隻好作罷,氣得雙手一抱,大牙都快咬碎了。
孫秀心肝也在顫,但正事要緊,他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金玉署管理不力,罰白銀百兩,予周大順雙親,作為安葬與撫恤費用!”
後面的媒氏一片嘩然,嫌惡之聲不絕于耳。高粱聲依舊朝她們眼神示意,這才讓媒氏們安靜了些許。
倒是那些鬧市的劣民團夥疑惑,面面相觑,似是沒想到這個結果。
周大順的父母聽說有白銀百兩,霎時也沒了話,心有不甘,又有些茫然,畢竟他們真死了兒子。
高粱聲領了罰令,差人去金玉署取來白銀百兩,當堂交與周家二老。
孫秀沒有說第二次升堂什麼時候,隻道會查出一個結果,讓周家二老回去等。
周家人拿了沉甸甸的銀子離開,沒了苦主,那群壯年男子也沒了依托,隻能跟着離開。
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金玉署的人顯然不服這個判決,把千禧圍在中間,你一句我一句地打抱不平。
千禧難受極了,百兩銀子太多,就因為她招惹了周大順,硬生生被扣上這莫須有的帽子,像是泰山壓她頭頂了,呼吸沉重又壓抑。
她也不知該怎麼辦……
她以為江祈安會禀公處置,會幫她……
一想到這裡,她眼淚就止不住,這是個什麼弟弟,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
壞人!狗官!是非不分!腦子有包!
“喲喲喲!丫頭别哭了,不是你的問題,是這些個人胡攪蠻纏!”
“是啊!也不知怎麼會這樣判!人死了就能不講理?判他是劣民有理有據,還要金玉署賠錢!什麼個玩意兒!”
媒氏們罵得起勁,千禧就更覺得委屈,她就是沒錯!
高粱聲站在孫秀面前,感覺後背都要被口水噴濕了,一陣又一陣的歎氣。
孫秀看着面前的人,,瞥了一眼屏風,屏風後面早已沒了人影,他那個心驚膽戰喲,他是按江祈安的指令判的,不會最後惡名還得他擔吧……
不過擔心無用,已經判了,隻能硬着頭皮安撫,“高士曹得稍微安撫一下金玉署的媒氏,今天這事的确委屈你們,但顯然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高粱聲乖乖點頭,“是,那是自然。”
“特别是那個千媒氏,人年輕,還是縣令大人的……”孫秀挑眉。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呵呵呵!”高粱聲頭疼得要死。
互相無意義地吹捧後,高粱聲讓媒氏們散了,單獨找了千禧。
千禧氣鼓鼓的,但是對高粱聲十分恭謹,她一雙手顫巍巍地将媒印給捧着,天大的委屈湧起,就像要跟這媒印永遠告别那般。
她努力忍着嚎啕大哭的勁兒,抽的身子都在抖,“高士曹,我……辦事不利,經驗不足,沒有資格擁有這媒印……都怪我,才讓金玉署賠了那麼那麼多錢……”
高粱聲正襟危坐,看着她手心顫抖的媒印,“那倒不用。”
千禧有些懵,委屈嗖的就沒了,“高士曹的意思是不罰我?”
“倒也不是。”高粱聲頓了頓,“反正也沒人找你說親。”
天塌了啊!她更傷心了!
高粱聲忙安慰道,“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奉錢照常給你發,沒事了,都是小事兒!”
“這還叫小事兒!”
“這事兒許是還有後續,你應該看見縣令大人了,他是你弟弟,你該信他不會讓你受這種委屈。兩個月指的是期限,他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才不要信他!就是他是非不分,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
千禧一把鼻涕一把淚,心裡把江祈安的惡行想了個遍。
想他九歲時教她寫字時打她的手,十歲時捅馬蜂窩被咬了雀兒,十一歲把人家牛逗跑了,十二歲就已經陰沉着不說話了,十三歲把鍋底燒通了,十四歲把她喜歡的衣裳藏了,十五歲變聲難聽死了,十六歲一言不合就跑了……
她最記仇!全都記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