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些什麼話,說來我聽聽。”千禧語氣平靜,甚至換了個更舒适的坐姿。
江祈安實在受不了此刻的錐心之痛,他慌亂地喊出口,“千禧,不過是他們的閑話……”
“閑話也讓我聽啊!”千禧聲量高了幾分。
江祈安一把扒開了面前的舒念芝,想要坐到千禧身邊解釋給她聽,可馬車促狹,起身時砰地撞到他腦袋,他直不起身,身子止不住朝千禧跌過去。
千禧下意識擡手扶他,沒能扶得徹底,他猝不及防半跪她身前,紅了眼眶,仰頭乞求般望着她,“千禧,都是閑話,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意思。”
千禧眼睛蓦地就酸了,她之所以肆無忌憚,就是因為江祈安讓她覺得踏實,二人以往從未有過什麼規矩,身份地位差距不大,怎麼玩鬧都不會觸及心裡頭那尊嚴的底線。
方才舒念芝無意講出的閑話,卻是精準踩在了這根線上。
說不傷心是假的。
細想呐,她的行為與舒念芝口中說的相差不大。
哪怕江祈安隻字不提,她也能想象當年他的窘境。
那時他沒有錢,也沒有家,一個人上京趕考一定吃了很多苦頭,那時候她擔憂過,卻也僅僅隻是擔憂,沒能切實幫上他一點忙。
而如今呢,在武一鴻的死訊沒能公之于衆的境況下,她竟然去勾引他。
低頭一瞧,這滿身的金銀珠串绫羅華衣也是他送的。
她真成了那打秋風的窮親戚。
江祈安單膝跪在她面前,不停喚她,好半晌,她才神思回籠,眼眶已經濕了,她極力忍着,才沒讓眼淚落下。
江祈安輕晃着她的裙擺,“千禧,你聽到我說的了麼?”
沒聽見。
但不重要。
她并非不信江祈安,隻是她自己生出了壞心思,還逾矩了,她在譴責自己的良心。
她從來都想做個堂堂正正的人,并不想欠他什麼。
江祈安見她沒有反應,忙慌慌喚江年進來。
江年在外駕車,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隻聽得咚咚兩聲,裡面就吵起來了。
他忐忑地掀簾而入,就見江祈安半跪在千禧面前,神色慌亂,他心裡更怕了,以前江祈安在梁京遇上叛亂時也未有過這樣的表情,他顫巍巍開口,“公公子……”
“江年,你知不知道下人如何編排千禧的?”江祈安冷聲質問他。
江年一驚,久久說不出話,身子完全癱軟,緩緩跪在了促狹的馬車裡。
有什麼不知道的。
說得最多的人就是他。
江年慌亂了一陣,看看千禧,又看看江祈安,又覺得好笑,他忽的松了一口氣,“我知道。”
“是誰說的這種話!”江祈安繃不住胸腔裡的憤怒。
江年咽了唾沫,就想将這些年江祈安受到屈辱全數說出來,畢竟他真不想再瞧見江祈安卑微地跪在一個女人面前,求得她的原諒,“是……”
“不要為難江年了!”千禧忽的打斷了江年的話,她僵硬地笑笑,“一些閑話而已。”
江年有些遺憾,有些話他早就想說了。
千禧與江年對上了視線,心裡有預感,再讓他說下去,臉上挂不住的人是她吧。
千禧撈着江祈安的胳膊,“你先起來,讓人瞧見了不好看。”
江祈安能感受到她隐忍不發的情緒,他甚至不敢問她是不是真的在生氣,隻能一直盯着她的眼。
而她,從頭到尾沒有瞧過他一眼,她一定是氣極了,才會這般回避。
千禧甚至有扭頭就走的沖動,可今日于江祈安而言,很重要。
情緒時常有,但她不能放任自己肆虐的情緒壞了事情,明明她也想過哭鬧發瘋,讓江祈安來安撫自己受到的委屈。
可她做不出。
所以有時,她也會覺得自己冷漠得可怕,顯得不像個人。
江祈安手足無措,心裡一陣一陣痛得厲害,他很想抓她的手,又怕他們黏膩的行為落人口實,反倒成了傷害二人的一根尖刺。
遂二人都沒有說話,車廂内安靜得可怕。
江年緩緩退出去,舒念芝也沒了話,她完全沒想到她自己稀松平常的話,讓這兩個人鬧成這樣子。
不過看熱鬧不嫌事大,舒念芝在想他們究竟什麼關系,關于他們有奸情的傳聞是否為真?
原本她也隻是聽下人們提起,現在看來,江大人未免緊張過頭了,連這個千禧也讓人驚訝。
在舒念芝想象中,她該氣急敗壞,一巴掌朝她呼過來,自己好趁勢躲進江大人的懷抱裡,哭得梨花帶雨,然後指着那個潑婦,嬌顫顫地哭訴,“大人,她打我!”
男人最吃這一套了,可她怎麼不生氣呀~
舒念芝倒先氣急敗壞上了。
不多時,外面傳來江年死氣沉沉的聲音,“公子,潘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