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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第十五天,姜霰對新歲并沒有什麼實感,相反,她總覺得還在舊歲,填寫日期的時候,經常會把年份錯填到上一年,然後突然地又反應過來原來已經新年了。
高三沒有寒假,據小道消息說補課要補到大年二十七左右,所有人都洩勁兒。吳老師在班會的時候特意強調:“你們都打起精神來!有什麼好嚎的?一模成績都爛成那個樣子了還不多補補!老師們不也是沒假期,在陪着你們呢?”
姜霰就沒想着能有假期。她沒有愛好,也沒有家,放假了反而不知道幹嘛,于是對這個安排反應平平。前後左右桌不停哀嚎,叽叽喳喳地議論假期安排的時候,唯有她沒參與,低下頭來,繼續埋頭習題之中。
程晃的offer是在她放假前五天的時候發下來的。
她沒看手機,那個時候還在應付小測,當晚結束之後聽了一期英語播客才打開微信,這才發現自己錯過了程晃的消息。程晃給她截了張郵件,上面寫着他的申請院校。他申請的學校好像有三個,這是第一個來的offer。無論怎樣,也算有個保底。姜霰由衷地跟他道恭喜,便關掉聊天框,沒再多言。
程晃報備:【今兒晚上秦逍約我出去喝酒,說給我慶祝下。】
姜霰回:【知道了。】于是插上耳機,又打開新一期的博客。
還沒播幾秒鐘程晃的消息就發過來,硬生生地打斷:【冷漠的女人。】
【?】她發,【又覺得我冷漠?那怎樣才不冷漠?】
【你就不管管我?比如不讓我去之類的?那我不就來找你了嗎!】
【欠管啊你。真管了你又不高興。】
程晃發了一個欠嗖嗖的表情包過來。
插科打诨到此結束。姜霰知道他不可能不去的,于是戴上耳機,繼續沉浸在播客之中。聽到尾聲的時候又有微信消息打斷。她拿起手機,手機界面的消息加載了好一會兒才跳出來。
還是程晃。
他發:【好不想去啊。】
姜霰隻當他是不想去酒局:【你不舒服就别喝了。】
【不是。】
程晃的消息發過來:【我是不想去上學。】
姜霰:【為什麼?】
“對方正在輸入”持續了好一會兒。
然後程晃在那邊道:【因為要跟你異國。】
姜霰抿抿唇,忽然覺得心裡挺不是滋味。
這個事她早就想過,甚至考慮得比程晃早得多。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她就設想過無數個不好的結局。她和程晃相反,是個徹頭徹尾的悲觀主義,比起程晃的盲目樂觀,她想事情總會比他多一層。這樣好,但是也不好。好處是可以謹小慎微地做出選擇,壞處就是精心思慮過的選擇,舍棄的遠比得到的要多。
也就隻有一件事情她是随心走的,就是在那個雨天答應程晃的表白。
從來不後悔。但是,有時候她還是會因為和程晃的以後感到焦慮。好幾個瞬間她很懼怕走一步看一步這種脫離自己計劃的事。比如跨年夜的時候,程晃帶她去江邊放煙花。她累得睡着,而在睡前她盯着窗外,漆黑夜晚有細雪簌簌地落下來。那個時候她在想,下一個陪程晃看雪的人,會不會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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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将至的時候,二高終于舍得給高三放假——雖然隻有十天的時間,年初八的時候就要求他們返校上課。放假那天,整個學校都洋溢着歡欣雀躍的氛圍,姜霰回宿舍的時候,幾個舍友已經飛速沖回來收拾行李了。其中一個舍友早有準備,前兩天就收拾好了行李,現在拎着行李箱就可以立馬走,看見她回來打了個招呼,問道:“你不回家嗎?”
姜霰搖頭,笑了笑:“我家很遠,不回了。”
“你不是本地人嘛!”
“是的,但是老家那個縣比較遠,想着就不回去了。”
“哦哦。”舍友沉浸在回家的喜悅中,沒再糾結她回不回家這個問題,“那你一個人在這裡過年多無聊啊!到時候回來,我給你們帶吃的,我媽做的臘肉巨好吃。”
其他幾位舍友也紛紛附和,說要從家裡帶東西過來。
姜霰看着七嘴八舌的幾人,垂眸笑了笑,随後一一送她們出門。最後一位舍友走的時候,臨别的難過姗姗來遲。她望着空空蕩蕩的走廊,發了好一會兒呆才回過神。
原來舊歲的春天就要來了。
……
春寒料峭。
大年初一,辭舊迎新的第一天,姜霰感冒了。
摸約是空調太熱,所以她留着一小半窗戶睡覺的緣故,冷風溜進來,她清早起來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然後頭昏腦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聲音染上重重的鼻音。感冒來得很突然,她從藥箱裡摸出盒感冒藥,吃下去。困意襲來,于是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個二覺。
自然也沒接到程晃的電話。
早上十點多的時候他微信打過來一通,她沒接,中午十一點多的時候悠悠轉醒,頭更痛,于是昏昏沉沉地給他回撥過去。程晃接了,聲音很嘈雜:“你才起啊?”
“嗯。”她睡意朦胧,“睡了個回籠覺。”
“你嗓子怎麼啞的?”程晃敏銳地聽出不對,“……還有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