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甯路肯德基内。
二樓食客不多,趁洗手間沒人,宋春晖對着鏡子仔細檢查自己的形象。
從油亮整齊的背頭到筆挺的西服,他對鏡子裡的男人十分滿意,瞧那成熟穩重的氣質,一看就是社會精英。
今天這樁親事要相不成,都對不起他斥資買的這套高檔西服,腳上的皮鞋還花了他好幾百大洋。
收到女方的短信時,宋春晖有點激動,腦中全是香香軟軟的畫面,上午去醫院在馬建國那邊受的氣都不算什麼了。
他趕緊摘下臉上的黑框眼鏡,張嘴對着倆鏡片直哈氣,下意識去抓衣角,摸到西服後自己都無語,怎麼跟個青春期的大男孩一樣還有點緊張呢。
回到角落的座位,宋春晖特意沒下樓去接女方,為的就是好好打量一下。
保潔大媽給他看過照片,可不是親眼所見他不信,現在美顔那麼厲害,什麼不能造假?要真為人老實賢惠,他才考慮請女方吃飯看電影,總之不能白花冤枉錢。
怎料半小時過去了,不見女方出現。
宋春晖心裡那點激動和緊張蕩然無存,覺得女方沒時間觀念,或是故意整遲到那一出來試探男方,明明短信裡聊得還可以。
奇怪啊,相親地點女方定的,難不成走錯店了?他和對方再次确認位置并詢問到哪裡了,沒得到回複。
又幾分鐘過去,微信倒是一響。
春尋:【晖哥,相親怎麼樣了?】
到這會兒宋春晖已經不抱希望,怕學弟笑話他饑不擇食,就沒回。
他昨晚沒跟孟春尋說實話,此次回來相親才是順便,他主要是找馬建國,看能不能把他調回江城,快死的人了沒準會良心發現,給下輩子積德,結果受一肚子氣。
提示音突然響起,宋春晖點開短信,女方向他道歉了,說臨時鬧肚子不太舒服,大概三點能到。
來都來了也不差這點時間。等到三點,他差點沒認出自己的相親對象,女方既沒化妝也沒打扮,衣着樸素,本人比照片上要胖一些。
這不壓根沒把他當回事兒麼?
“不好意思,來晚了。”女人坐下之前看了宋春晖兩眼,坐下後又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拘束。
宋春晖将女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同時打量對方,長相普普通通倒是不難看,皮膚還算白,整體氣質看着就老實本分。
剛好他喜歡豐滿屁股大的,微胖不錯,女方又是獨生女,她父母能幫着看孩子,可以往下聊聊。
于是宋春晖露出客氣的招牌微笑,道:“沒事兒,我本來想下樓點個套餐什麼的,聽你說不舒服沒敢點。”
女人不自在地撩了下頭發,搖頭說:“我吃過午飯了還不餓,不用點。”
宋春晖知道女方瞧上他了,跟他害羞呢,便直奔主題,詳細介紹自己的情況:年齡三十,身高一米八,畢業于重點大學,有房有車,煙酒不沾,偶爾應酬時沒辦法才會喝點酒。
他下巴微揚,眼神裡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又道:“王姨隻是個保潔,不太了解我們公司的情況,諾霖集團你知道吧?”
女人搖搖頭,顯然不了解。
宋春晖耐心給女方介紹江城赫赫有名的諾霖醫藥集團,規模多大資金多雄厚,光他之前所在的采購部就有多少多少号人。
而他作為高級專員,負責的訂單都是百萬千萬級别的,一顯擺起來就滔滔不絕,擡胳膊時不經意地露出腕上那塊勞力士手表,直到被女方打斷。
“你不是在安城賣藥嗎?”女方疑惑。
“……”宋春晖嘴角一抽,心裡瘋狂臭罵馬建國那個老畜生。
在總公司時供應商對他畢恭畢敬,尊稱他一聲“宋總”,到了安城破逼分公司被人喊“藥販子”,藥還賣不出去,業績做不出來随時得喝西北風。
他為自己解釋:“安城那邊是分公司,剛跟你說了我是985名校畢業,在總公司能力突出,領導派我過去管理分公司。”
女方被宋春晖顯擺得一愣一愣,等他廢話完思考了幾秒,忍不住問:“你這麼優秀,長得也不錯,為什麼還要相親呢?”
宋春晖很清楚自己在相親市場上的優勢與劣勢,不過在這個女人面前他具有絕對優勢。換句話來說,對方如果瞧不上他,那真是沒眼光,将來後悔去吧。
然而沒等他開口,女方又忽然問他:“你那個,性取向正常吧?”
“……”宋春晖懵了下,立刻确定女方是故意遲到的,多半也不願意來相這親。就因為他過于優秀,女方自知配不上他,所以懷疑他是個同性戀。
他又笑笑,說:“這些年忙着打拼,心思都在事業上,現在穩定了想有個家,但身邊沒個合适的我也挺無奈,好好一鋼鐵直男讓你給說成這個。”
女人面露尴尬,欲言又止。
宋春晖早過了為愛癡狂的年紀,大齡青年相親更像是在談一樁各取所需的終生合作,他向女方表明自己明年有結婚的計劃。
“另外我挺喜歡孩子的,想要兩個,最好是一兒一女。”宋春晖高談闊論起來,“我覺得咱倆要是能處對象,我肯定能給你好日子過,你就安心在家帶孩子,我争取明年調回江城,再往上走走。”
女方沉默了一小會兒後如實告訴宋春晖,自己并不想來相這個親,和宋春晖短信聯系的也不是她,是她小姨。
宋春晖吓一跳,虧了短信裡沒聊什麼不合适的内容。
短暫接觸下來,他對女方感覺還行,談不上好感。但感情可以培養,隻要能正經過日子,勤儉持家,會洗衣做飯帶孩子,他不圖别的,不料女方語出驚人。
“我小姨沒跟你說清楚,我之前定過親。”
宋春晖頓時臉色一變,想起身走人,定過親了跟二婚有什麼區别?
女方果然老實巴交,還坐那兒跟他說,領證前才發現男方是個同性戀,與她結婚的目的就是想傳宗接代,導緻她恐懼婚姻。
怎麼聽着意有所指呢?宋春晖趕緊替自己澄清:“你那是遇人不淑,沒遇到我,不過像我這樣煙酒不沾還上進的好男人确實不多,真是工作太忙鬧的。”
女方本來對宋春晖感覺良好,一聽他這自信滿滿的發言,像極了自己那個渣男未婚夫,立馬感到不太舒服。
“既然都聊到這兒,那我有話直說了,我這人比較傳統,你學曆低我不在意,工資低也沒事兒,女人嘛,主内把家顧好就行。我是真心奔着結婚去的,現在就想知道一點,”好在二樓食客一直不多,宋春晖掃了眼樓梯口,低聲問,“你沒懷過孩子吧?”
“你……”女人騰地站起身,盯着宋春晖張了張嘴,最後隻是小聲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宋春晖了然,女方惱羞離去,他無動于衷地坐着,絲毫沒有追上去道歉的意思,反而覺得自己被對方那頭給糊弄了,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再說了,其他男人不是好東西關他什麼事兒啊?受過情傷别把帽子往他頭上扣啊,他不賭不嫖不抽煙不酗酒,會掙錢會過日子,怎麼就不是個好東西了?
見到孟春尋後,宋春晖大吐苦水,把心裡這些話全吐了出來:“春尋,我這心裡苦啊,什麼都不順,操他大爺的!”
“人大爺年紀大了,哪兒經得住啊。”孟春尋看宋春晖罵罵咧咧,心說你不如沖我來呢,我經得住。
宋春晖問學弟:“你說我要求高嗎?她有過男人我都不介意,打過胎是堅決不行,我心裡頭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