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陳鳴第一次見到甯越。
他知道司柏川和顧烨幾個人打賭,化名蘇衍,這半年過家家似的,在外面養了一個omega。他幫司柏川往omega住的小區送過幾次東西,也幫着查過甯越的一些資料。
司柏川送甯越的草莓,也是他四處搜羅的。
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面對面的見到甯越。
照片上清冷淡然的omega,此時像一隻被雨水打濕的蝶,像被荊棘纏住身體的鹿,無助地掙紮而不得解脫。
這座莊園是顧烨的,司柏川、顧烨、康禾三人同時看好一個資源星的項目,今晚聚在這,一會兒有個與國外合作方的視頻會議,他是過來送資料的。
夜色朦胧,視野有限,陳鳴一開始隻看到有人守在院外牆腳,以為是偷聽的,不禁加快腳步,想要抓人。
“誰!站住!”陳鳴喊道。
甯越一愣,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陳鳴。
“是你?”陳鳴瞳孔皺縮,一時沒反應過來眼前是個什麼情形,司柏川今天拿的是哪個劇本。
“你怎麼在這?司、是蘇衍讓你來的?怎麼不進去,在這幹什麼。”陳鳴一連串地問着。
甯越嘴唇動了動,愣愣地看着面前陌生的beta,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有人來了。
突然想起beta剛剛的話,這個beta和Alpha是一夥的!甯越瞬間回過神兒,好像全身的警鈴都被拉響,戒備警惕地盯着陳鳴。
院裡聽到陳鳴的聲音,談笑議論戛然而止,緊接着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顧烨、康禾,還有幾個beta服務生,一起全擠在院門口。
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甯越,背脊挺直,淡淡地掃過一群人,并沒有看到标記他的Alpha。
院外随時都可能有路過的服務生和客人,陳鳴把甯越帶進院内。
水榭亭台,青石闆,琉璃瓦,紅漆木。
信息素的作用下,視線所及,标記過的AO總能最先找到對方。
隔着木欄芳草,甯越直直看着亭台上西裝革履,貴氣凜然,從容優雅,一如往常的Alpha。
四目相交。
既熟悉又陌生。
刹那間,所有的悲痛化作無窮的憤怒和恨意。
此時此刻,便是他的Alpha的忌日。
亭台裡的陌生Alpha曾經親手給他編織了一場荒誕而美好的夢,又親手捏碎了這個肥皂泡。
現在,他的Alpha,蘇衍,死了。
大悲大痛之後的麻木,甯越突然對着亭台裡熟悉又陌生的Alpha無聲地笑起來,這也算是“殺夫之仇” 了,不是?
笑過之後,甯越看着司柏川,平靜而淡然,一字一頓道,“司柏川,司總,是該這麼稱呼吧。”
“很抱歉,擾了您和您朋友的興緻。請您放心,沒有任何打探您商業機密的意思,隻是麻煩您帶個話,告訴已逝的蘇衍,再也不見,逢年過節,想起來的話,會給他燒紙的。”
甯越說完,身上的枷鎖驟然一輕,毫無留戀,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以為他會把Alpha按進泥裡揍一頓,但,那樣又能如何。除了鬧得很難堪,又能如何。
揍完了,就能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嗎。不可能。所以,沒必要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杯滿則溢,月盈則缺。
理想狀态不存在,過于完美的東西也都是假象。
司柏川一雙深邃不見底的眸子沉沉地盯着甯越消失的方向,整個人好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半天沒有動作,手背和脖頸上的青筋暴起。
他沒有想過會被甯越突然識破身份。
桌子上的酒杯突然碎裂,清凜的雪松信息素一改往常的溫和厚重,突然凜冽鋒芒,刺骨逼人,每一個信息素分子都瀕臨爆發,屋頂琉璃瓦發出嚓嚓的摩擦聲,窗棂的彩色玻璃應聲而碎。
顧烨被司柏川的信息素壓制的臉色發白,瞅了眼旁邊的康禾,大家都差不多,就差吐血了。
司柏川信息素等級高,容易傷人,從會說話起就學着怎麼控制自己的情緒。長這麼大,快三十年了,他頭一次遇上司柏川發這麼大火,情緒波動這麼大。
這甯越,真是不知者無畏。
整個上京,敢咒司柏川死,還能豎着出這院子的,除了甯越,不會有第二個人。
顧烨偷瞄了眼司柏川陰寒如墨的臉,這算真愛了吧?标記了就是不一樣,換個人,骨頭都得被敲碎了喂狗。
良久,司柏川望着甯越消失的方向,眼白泛着血絲,攥緊拳頭,冷聲道,“開會。”
顧烨想問問,這都不先去把人追回來嗎,還開什麼會,但看着司柏川一臉的陰沉,到底沒敢出聲。
顧烨和康禾小心翼翼地坐回座位。
司柏川似乎察覺到了顧烨的想法,瞅了他一眼,拿起陳鳴送來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