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去恐怕就要讓他發現她的恐懼了。
蘇知霭将雙手掩在袖中,不自覺死死攥了起來,手心被冷汗濡濕,一片黏膩。
她擠出笑意:“那陛下還耽誤這麼久,不如早些歇下。”
話音才剛落,她整個人便被霍玄琚懶腰抱起。
蘇知霭終于忍不住渾身一顫,她擡頭像他望去,隻見燭光打在他一面的側臉上,顯得他的臉龐分外英挺,如攝人心魄的神祇。
但她卻知道,他才不是什麼神祇。
他是會索命的厲鬼。
“怎麼害怕了?”霍玄琚敏銳地覺察到她的顫栗,擒着笑俯身貼到她耳邊,柔聲說道。
他的唇瓣輕觸她的耳垂,蘇知霭目光一閃,眼中的恨意和絕望就要湧出來,匆忙間她隻能将頭一側,埋在他的臂彎中。
一旁侍候着的賈安見狀已經識相退下,殿内隻餘帷帳重重的影子。
蘇知霭感覺到他把自己輕輕放到榻上,緊接着她熟悉的氣息愈發變本加厲地将她包裹住。
她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隻曉得這樣或許也好,在沉淪和糾纏之中,他應該很難再發現她的惶恐和痛苦。
手臂攀上男人精瘦有力的背脊,她盡力地哄着他,迎合着他,比以往都要賣力,可神魂卻仿佛已經不再是自己的,而是在某處飄飄蕩蕩,剩下在這裡的隻是傀儡軀殼。
他忽然停了下來,一雙鳳眸璨璨的看着她,而蘇知霭直到半晌後才反應過來。
“你今日怎麼不專心?”他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一手從原本扶着她的大腿處一路向上到了腰上,再次将她死死禁锢住。
蘇知霭用手擋住眼睛,似是懼怕帳中燭火刺眼,懶洋洋道:“妾本來就困了。”
“困了?”霍玄琚輕笑一聲,随即卻把她放開,自己翻身在她身邊躺下,“朕也困了。”
蘇知霭喃喃應着,眼睛一閉便仿佛睡了過去。
霍玄琚沒有再看她,隻是盯着帳頂瞧了一會兒,然後便又下了床。
不知從何時開始,隻要兩人同寝之時,他便都是睡在外面,讓她睡到裡面。
就好像這樣,她就不會輕易走開,也不會做些什麼。
賈安在外面候着,聽見動靜已經進來,他見到霍玄琚此刻的模樣一時有些意外,忙問:“陛下有何吩咐?”
霍玄琚道:“朕要沐浴。”
然後也不等賈安,自己徑直走了。
***
蘇知霭一夜未睡,她聽見身旁的霍玄琚出去之後和賈安說話的聲音,又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霍玄琚去而複返,身上帶着水汽,重新在她身邊躺下,這回真正睡下了。
她盡力保持着呼吸的均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熬了有多久,一直等到天蒙蒙亮的時候,賈安來叫霍玄琚起身,接着宮人魚貫而入服侍他穿衣洗漱,等一切準備妥當之後,霍玄琚才被一衆宮人簇擁着離開去上朝了。
漫長而又無所适從的長夜,以及清晨時這每一項細緻瑣碎的步驟,都使得蘇知霭如芒在背。
直到他離開,她才終于緩緩吐出一口氣,然而還沒等這口氣出完,眼淚就已經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她憋了一夜的眼淚。
蘇知霭從床上坐起,令娥聽見聲音估摸着她可能是要起來了,雖奇怪今日她怎麼那麼早起,但還是撩開帳子探頭看了一眼,不料看見她這副模樣坐在床上,不由吓了一跳。
“昭容怎麼了?”令娥走過去,卻被蘇知霭一把抓住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冷得可怕。
還未說話,蘇知霭又落下幾滴淚,但她明白眼下并不是哭的時候,連忙狠狠一咬下唇,刺痛使她清醒起來,也使她将她自己強行從彷徨中脫離。
蘇知霭對令娥道:“宋姑姑昨日被抓到若盧獄了,是齊王的事。”
令娥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死白,被蘇知霭抓着的手也微微開始收緊。
“怎麼會?”令娥倒也鎮靜,馬上便道,“不可能,宋姑姑從來都和齊王沒有過來往,怎麼會牽扯到她的身上?難道是那日……”
蘇知霭點點頭:“宋姑姑在宮裡這麼多年,女官也一直做得穩穩當當的,雖說齊王的事是早些時候就出來的,但那日我才見過她,她就忽然被下了獄,難說這不是個借口。”
令娥思忖片刻,道:“那日宋姑姑來的時候,正遇上賢妃離開,會不會是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