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用得着你來縱,明明是朕陪着你來小住散心,就一個個都坐不住了,”霍玄琚支着一條長腿,坐得散漫,“偏不回去。”
蘇知霭聞言歎氣:“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這般勢同水火,别到頭來都對準了妾,陛下可害慘了妾了。”
霍玄琚隻道:“随便他們,我們樂我們的。”
他雖這般說,但話總歸是讓蘇知霭給說中了,又過了幾日,郦太後終于親自來了捧露台。
郦太後來的這日又下了雪,蘇知霭和霍玄琚都不願動彈,自晨起就沒出過寝殿的門,霍玄琚甚至連大臣都不願見,但還是拿了他們的奏章來看。
他批折子,蘇知霭就在旁邊給他喂水果,一邊拿着刀自己切,一邊用銀叉子叉起來一小塊喂他,霍玄琚看完一本才喂他吃一塊。
小刀拿在手上,十指纖纖間有銀光閃過,蘇知霭手起刀落,那刀尖也跟着晃動。
禦前其實是不準帶這些利器的,但蘇知霭手上的刀極小,除了切果子并不難幹其他的,切到手上也最多就是劃個口子,蘇知霭不會蠢到拿這個去捅霍玄琚,即便她很想捅。
她抿着唇使勁切,一旁霍玄琚還不忘提醒她:“小心切到手。”
“不會。”她說。
“那你能不能多喂朕吃一塊。”
“不行。”
然而她說完,卻直接用小刀直接叉着果塊遞了過去,霍玄琚竟也張嘴吃了,吃完又得意地看着她。
就在兩個人這樣拉拉扯扯的時候,郦太後就來了。
她的臉色沉得可怕,比上次喬蓉來時還要難看,一來就讓侍候的宮人們都退下,包括賈安,蘇知霭也要跟着一起下去,郦太後卻讓她留下。
“急着下去幹嘛,讓哀家也看看你們在樂什麼。”她說着,眼風冷冷掃過蘇知霭臉上,然後停留到了蘇知霭剛放下的那把刀上。
蘇知霭已經跪下:“臣妾知罪。”
霍玄琚便要起身把她拉起來,卻聽此時郦太後道:“你還真是不怕她突然捅你一刀。”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霍玄琚已經過來拉住蘇知霭,然而蘇知霭聞言卻一下子更加俯低身子,讓他抓到手裡的又抓了個空。
“臣妾不敢!”她道。
霍玄琚這回也不急着拉她起來了,隻是雙手抱臂,站在一旁睨了蘇知霭一眼,才慢悠悠道:“母後别吓着她,她的病才剛好。”
“她身子不好與你天天在這裡花天酒地有何關系?”郦太後止不住冷笑,“哀家不知道原來身子不好也能陪着男人作樂的。”
原本她聽說之後先讓郦青宜過來瞧了瞧,但郦青宜回去之後隻顧着哄着她,也怕霍玄琚知道後生氣她多嘴,于是一味糊弄敷衍了事,都往好處講。
還是喬蓉竟破天荒地來永壽殿向她告狀,說到憂心處還流了眼淚。
郦太後也不是沒想過喬蓉是自己拿霍玄琚和蘭林殿那個沒辦法,才跑來想借她的手去管束打壓,然而先前她已同喬蓉幾乎鬧得兩家你死我活,喬蓉的父親和弟弟還在牢裡關着,如今竟肯拉下臉到這個地步,可見實在是被逼得沒法了,想必是捧露台不像樣子。
喬蓉是喬蓉,可兒子是自己的,郦太後無法再坐視,立即就來了捧露台一探究竟。
她進來之時二人已經收斂,但看這情形,郦太後怎會猜測不到。
這時霍玄琚走到蘇知霭跟前擋住,站在她和郦太後之間,道:“是朕要她陪着,不耽誤朝政,無傷大雅。”
“哼,”郦太後鼻孔裡重重出了一聲氣,“誰不知道是她見了鬼,你才一同搬來捧露台,再下去恐怕……”
下面的話說出來便犯了大忌,饒是郦太後也不敢不謹慎,立刻便把話咽了下去。
但是随即她又話鋒一轉,隻對準了被擋在霍玄琚後面的人冷言道:“宮裡一向太太平平的,怎麼她來了之後就那麼多事,還鬧起了鬼,怎麼那鬼不找别人偏偏找她,怕不是心裡有鬼。”
投射下來的陰影籠罩着蘇知霭整個身子,郦太後看不見她,而身前之人亦背對着她。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她的地方,她的嘴角抿開一絲淺淡的笑意,而神色卻既無喜悅也無憤怒,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什麼情緒都離她而去了。
這一尊雕出來的木偶泥人卻又忽然哀哀開了口:“都是臣妾的錯,臣妾……臣妾願意出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