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蔣珈禾猶豫了一下,要死不活地舉起了手,“我砸的。”
“你!”
沈朝盈媽媽憤怒極了,“你這小孩,看着人畜無害的,怎麼還幹欺負同學這件事?”
蔣珈禾的長相更偏趙文青。
柳葉眉,鼻子秀挺,一雙眼跟會說話似的,靈動極了。像是江南水鄉裡養出來的姑娘。
然而嘴巴抿起來時,五官氣質又變得鋒利幾分。這一點,更偏向于蔣延慶。
聽見對方這樣點評自己,她反而笑盈盈地盯着對方,坦蕩蕩地任憑對方的目光上下掃視自己。
“算她倒黴。”
“蔣珈禾!”秦雨厲聲打斷,目光看向謝英,聲音柔了幾分,“朝盈媽媽,您先坐下,消消氣。朝盈的傷情,我已經讓醫生檢查過了,沒什麼大礙……”
“什麼叫沒什麼大礙?”謝英不樂意,“秦老師,你還年輕,自然不懂我們這些為人父母的。每年學費大幾十萬的交,孩子卻在學校裡出了這樣的狀況,叫我們做父母的,如何安心?”
“您稍安勿躁,我已經通知了蔣珈禾的媽媽了。”
-
“笃——笃——笃——”
辦公室的門,在謝英進來前,便是敞開着的。
如今卻被人敲了幾聲,謝英原本激昂的語氣,在此刻也被攪散三分。
來人目光起先從蔣珈禾的身上滑開,落在一旁資曆尚且年輕,不太能應付謝英愛女三連問的秦雨身上。
對方也因着這驟然進入的陌生男人,松了口氣,迎着目光問了句,“請問您找誰?”
“秦老師,你還沒回答我呢。”
謝英不虞,正準備繼續說點兒什麼。
但見來人西裝革履,盡管西服敞開着,但裡面的襯衣仍舊一絲不苟。
看樣子,更像是從某個重要場合趕來,為了不讓氣氛過于沉悶,又特地擺出的閑散。
男人眉眼儒雅,很像丈夫曾接觸過的官員類型。
無形中,讓人怯懦。
她不吱聲了。
反觀一直窩在沙發不吭聲,或者一吱聲就嗆她的蔣珈禾,這會子難得縮了縮脖子。原本散漫的姿态,此刻也不由挺直了身闆。
她望向來人,“怎麼是你來了?”
“剛才老師不是說,通知的是我媽嗎?”
“她沒空。”蔣延慶意味不明地笑了聲。走進辦公室,在她面前停下,眼神深邃、溫和,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感變化,“你的這點事,誰來結果都一樣。”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移向一側的秦雨,略一點頭示意,“秦老師你好,我是蔣珈禾的父親。”
“來之前,我已經大緻了解了情況。”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注意到沈朝盈塗了藥膏的額角,語氣一頓,“對于這件事情,我很抱歉。”
恰到好處,卻又點到即止。
“道歉有用,那還要警察有什麼用。”
謝英起初被蔣延慶的氣場震懾住,這會如夢初醒。
發現來人正是對方父親,于是言語也不客氣了幾分,“我女兒從小被我們寵到大的,結果今天被你女兒弄成這樣,萬一以後破相了怎麼辦?”
“你看看,這多嚴重!”
“你這個做父親的,應該能體諒到我此刻的心情吧?”
和對方情緒的極度不平穩對比,蔣延慶顯得從容許多,“自然。”
對于這種突發狀況,他的處理和給出的方案,顯得遊刃有餘極了。無需秦雨從中調和,在短暫地觀察過謝英的神情後,開了口,“我可以提供專業的醫療團隊來負責您女兒的傷情處理。另外,10萬的醫療費用。”
“你什麼意思?這點錢就想打發我了,當我們是叫花子的嗎?”謝英語含憤怒,在秦雨以為這件事不會輕易解決時,隻聽對方又道,“少說也要二十萬!”
“憑什麼?”
蔣珈禾不樂意了,“要不是她先來挑釁……”
“10w。”蔣延慶打斷了她的話。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眼神溫和,輕輕笑了聲,“如果您覺得不滿意的話,那我們這邊也沒有合理的解決辦法了。那還是公事公辦。”
“我答應了。”
開始嚣張跋扈,自謝英進門後,便一言不發的的沈朝盈默默扯了扯她的衣角,語氣極度不自然,“媽,您别說了。”
對上沈朝盈的眼,謝英瞳孔一縮,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事情一樣。
原本挺直的腰背,突然像是卸掉了所有力氣。
嘴唇嗫嚅,最終還是咽下了即将沖破喉嚨的話。
“既然朝盈沒事,這事也就算了了。那錢,我們不需要。”謝英直起身,一把抓過自己的香奈兒包包,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對秦雨道,“秦老師,我突然想起家裡有事需要去處理。”
說完,看向低着腦袋的沈朝盈,壓低語氣,“你和我一起回去。”
一場鬧劇,還未開場便已結束。秦雨原以為自己或許會磨一陣嘴皮子,權當鍛煉自己了。
沒想到,一盞茶的功夫不到,一切便塵埃落定了。
蔣延慶:“秦老師,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今晚我就先帶珈禾回去了。”
他從沙發上起身,今晚的事好似在他看來,并不是多麼大的事情。
小插曲結束,他也該離開了。
唇邊銜着的笑,也隻是出于尊重的禮節性因素。盡管如此,可還是難免讓秦雨産生無端的壓迫感。
她想起自己的事還未交代完,不得不硬着頭皮出言阻止,“請等一會。”
“關于蔣珈禾最近學習上出現的問題和瓶頸,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要和您聊聊。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方便?”
蔣延慶微微訝異,将要離開的步伐頓住,回身看了眼眼白快要翻上天的蔣珈禾。
被他捉住視線後,窘迫地低下頭,仿佛那一秒是他的錯覺。于是再回身時,他饒有興趣地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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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時,蔣珈禾想死的心都有了。被人當面蛐蛐自己,簡直如坐針氈。
并非是覺得秦雨的行為不該,而是她覺得這一刻,偌大的房間中,她找不到能夠安放自己的位置。
臉色從原本健康的白,漸漸浮上粉。等到談話結束時,她已然成為一隻煮熟的蝦。
要是眼前能有一道地縫,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
出來的時候,蔣珈禾看着蔣延慶的背影,“這件事,我不是有意的。”
“嗯。”
“有意無意,這都不重要。”蔣延慶顯然也沒将這點事放于心,“沒人去看過程,重要的是結果如何。讓對方滿意的同時,又能最大程度保全自己。”
她抿了抿唇,“今天的事,别告訴我媽。”
“是嗎?”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腕表,漫不經心的語氣,“可惜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