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夢境尾聲的鏡頭瞬間倒灌入腦海,如一注冷水澆得身體一激靈。
湯淇此時還是維持着上一幀側睡的姿勢。
她的腦袋用力地抵住蓬松的枕頭,陷了進去。
她不确定此時此刻,在這個房間裡還有沒有人。
湯淇閉緊眼睛,在心裡默默給自己倒數十秒鐘。
如果這十秒鐘裡再沒有出現腳步聲,我就什麼都沒發生過。
十。
九。
八。
七。
“嗒——”
身邊的空氣猛然間變得壓抑稀薄,湯淇迅速睜開了眼想坐起身來,嘴巴還沒來得及開口,卻被一隻手用力蓋住,整個人又重重的倒了回去。
窗外的風刮得更響了,把窗簾掀出更高的弧度,月光都竄進房間裡看起了熱鬧。
湯淇被壓住仰躺在床上,心率都還沒升高,眼簾就升起了對方的散亂的劉海下那雙冷酷的眼眸,目光藏匿在黑色的發絲間很不清晰。
對方本來是站在自己側睡的床沿邊,自己忽然坐起的動作被對方一隻手壓了回去,另一隻手直接越過自己的身體夠過去,在床縫裡迅速地翻找着什麼。
湯淇的胸膛震顫。
對方的手腕細瘦但有力,自己的嘴唇快被對方液壓機般的手掌按成肉泥。
喉嚨道發涼,聲帶都忘了振動,發出不了任何聲音。
嘩,如此短暫的一瞬間大腦還都沒分析出什麼,耳朵就聽見紙張的聲響,快得像一塊刀片擦過自己的耳朵。
這個人退過身,整張臉又閃了回來,這一次看得更清楚了。
熟悉的瞳孔在暗光下失去了活力,透出幾分冷厲與無情。
“得罪了。”
自己的脖頸被對方的手掌重重地切了一下,就這麼在夢中失去了知覺。
“小姐?小姐?你終于醒了?”
睜開眼,整個房間都是亮堂堂的,顯然已是正午時分。
小可站在床邊。
湯淇郁悶地睜開眼,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委屈,眼眶瞬間紅了幾分,又縮回了被窩。
“小姐怎麼了?你今天比先前都遲醒了兩個小時,是昨晚沒睡好嗎?你怎麼要哭了?”
小可的表情瞬間緊張起來了,趕忙靠向前,慌亂的手舞動在空中,不知道要不要把這位莫名鬧情緒的主子扶起來。
湯淇抽了抽鼻子,在被子裡嘟囔,“可能是昨晚我喝了太多酒,今天有點頭疼。我再睡一會,等會就出去,小可,你先走吧。”
“啊,那好吧……小姐你有事就叫我啊!”
聽見關門聲,湯淇才把眼淚逼了回去,又探出腦袋,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清醒一下。
搞什麼嘛。
湯淇摸摸被對方拍的那一側脖子。
才理順的思緒又擰成一股麻花。
痛死了。
安何詩她為什麼打我!要是我真死在夢裡了怎麼辦!
按原先的劇情來說,這時莊巧巧還是不認識安何詩的,可是湯淇認識。本來這位女主算是她心裡的top1,如今被這麼來了一下,瞬間跌落好幾名。
算了,安何詩不可能無緣無故打我這種好人的。
深吸幾口氣,恢複常溫的湯淇仔細思索起來,尋找這份痛的劇情出處。
本來的劇情是怎麼走來着?
何玉玲和程澤相識當天,接到貪污舉報,警官來到何家搜查證據。
何父把上一份還沒來得及看的機密文件藏進最不被懷疑的女兒的卧室裡,因此逃過一劫。
安何詩恰巧正在何家假扮來應聘試工的仆人,發現了這個證據,告訴了組織,拿出這個信件也成了她的任務。安何詩恰巧在這天被何家懷疑而解聘,情急之下她隻能當晚動身。
在夜晚她潛進何玉玲卧室,突然被對方發現,她隻能打暈了何玉玲,找到信件逃了出去。
再後來就是其他人的劇情了。
對啊,這部分根本用不着莊巧巧登場,信件怎麼傳到我這裡了?
為什麼變成打我了?
湯淇無奈地錘錘被子。
“小姐,你好些了嗎?飯菜做好了。”
事已至此,還是先吃飯吧。
大戶人家的夥食還是不錯的,撫慰了湯淇受傷的心靈。她謊稱不小心被東西砸到了,讓小可大呼小叫着給脖子敷上了藥貼,再穿高領的衣服遮蓋。
小可在一旁剝蝦,疑惑地看着自家食量小如鳥胃的小姐意外受傷後變得食欲大開,很悲憤地左右開弓把桌上的菜肴都一掃而盡。
“小可,還有蝦嗎?你也來一口?”
“啊,我不用吃的小姐,你如果喜歡這個蝦,我晚上讓廚房的再多做一些。”
“我留了些給你,你嘗嘗嘛,看你一直剝卻不知我也有點内疚,你吃吧,不用客氣!”
小可怯怯地嘗起嘴裡的蝦仁,略顯擔憂地望着今天格外大方的小姐。
“小姐今天是怎麼了?”
湯淇走出大宅門口。
今天何玉玲沒喊她出門,按原劇情來說,大概是被軟禁了。
做狗腿子的她今天可就清閑了,
湯淇從家裡帶點零錢,站在路邊,招呼車夫過來。
“小姐您要去哪啊?”
隻在電視裡出現的黃包車居然就親身體驗上了。
湯淇小心翼翼跨過長長的杆子,坐定在軟墊上,緊緊握住兩邊的扶手,擡起頭看向前方。
“去希望書店!”
騰起的推背感給湯淇傳導出極大的信心,宛如一把巨大的助燃劑,連帶着眼神都堅毅了起來。
一定能成功的!
此時此刻的林淼,也就是程楓,剛被程家認領回去。過了十幾年和母親相依為命的艱苦生活,他正式地成了達城大富商程遠飛和“程三姨太”的兒子。
雖比先前和母親擺攤營生的艱苦日子好了不少,但是程府上下連仆人都在背後偷偷看不起他們娘兩。大家都知道程遠飛是為了多一個兒子才領回他們。流過産無子嗣的二姨太尤其處處針對,大姨太擺出一副賢妻良母的勸和姿态,實則袖手旁觀,連風度翩翩的程澤也對自己這位突然多出來的野弟弟視而不見。
程楓為了母親忍氣吞聲,心裡卻懷念以前雖清苦但自由的生活。若不是母親積勞成疾,在程府裡得了個名分能歇息下來閉門養疾,他才不要這些虛假的,暗藏尖刺的錦衣玉食。
“号外号外,東系軍閥首領陳凱旋5月23日夜裡被刺殺!東系軍閥首領陳凱旋5月23日夜裡被刺殺!”
路邊的報童揚起手上的報紙,小跑着路過身邊。稚嫩的嗓音如粉嫩的花蕾,吐出的芯子卻是這般蒼涼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