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骨身份尚未确認,在證據還不充分的前提下,先入為主的猜想沒有意義。
一行人草草吞咽幾口叉燒飯就分工排查,折返警署會議室時太陽剛落山。
B組探員剛在折疊椅上落座,彙報調查進度的聲音就已此起彼伏。
“我剛才去土地注冊處調了産權檔案,物業從一九八四年起就登記在盛文昌名下,裝修報備過三次。”豪仔起身,“一次是閣樓改酒窖,一次是後花園翻新,最近的一次在兩年前,加裝智能安防系統。”
莫沙展将幾張照片貼在白闆上,用線索箭頭串聯,馬克筆抵着白闆:“項法醫在死者左下肢發現接骨闆殘留,比對失蹤人口的醫療記錄,明天安排家屬認屍。”
“十年前負責施工的包工頭現在開了間建材公司,施工隊名單沒有登記在冊。”
“盛家律師團送來當年的施工合同,就隻有這些材料購買的清單了。”
莫沙展放下馬克筆,用屈起的指節敲擊黑闆。
“豪仔、家樂聯系珠寶商,核查戒指購買者的信息。”
“詠珊跟入境處要八四年後離港裝修工的名單。”
“管家交上來一份幫傭司機的資料,黎叔篩查一下有沒有人在案發後離職。”
會議室裡,停不下來的唉聲歎氣。
“轉行的轉行,回老家的回老家,幹得好的移民都有,這怎麼查?”
“你怎麼不說還有人在赤柱吃皇家飯?”
有人大笑:“這就好辦了,讓懲戒署阿sir給個名單,探監順便帶盒蛋撻。”
皮鞋跟踩踏地面時強有力的聲音打斷哄笑。
翁兆麟督察扯了扯領帶,擡手看腕表:“盛氏的陳年白骨案一出,輿論炸開鍋,總區上午親自緻電過問。”
幾位警員面上不顯,會心交換眼神。
這是耽誤翁督察上《警訊》了。
大家迅速垂下頭翻文件,翁兆麟的目光掃過一衆警員,最後視線在祝晴臉上停頓。
“新來的?”
“PC33196祝晴。”她沒起身,轉頭問,“莫sir,我負責物業保安走訪?”
“……”新人自己領了任務,莫沙展失笑調侃,“你是上司我是上司?”
翁督察被噎了一下,扯了扯筆挺西服:“總之盡快。”
黎叔摘下老花鏡,朝夥計努嘴。
等到督察離開,曾詠珊湊到祝晴身邊,模仿老前輩的語氣,小小聲開口。
“行啊,後生女真是勇!”
……
豪宅外圍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看管。
祝晴拿到物業排班表,資曆最老的林伯今天排到上夜班。
從警署到半山别墅要轉三趟巴士,末班車穿過跨海大橋。
祝晴靠着窗,月色在筆記本紙張投下光影,已知信息列明在紙上,線索少之又少,思索時,文字轉為無意義的線條,再回過神來,線條勾勒出上午所見的森森白骨。
夜晚空氣怡人,祝晴上山時,幽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屋主出出入入豪車接送,萍姐提過,傭人買菜也是自己去車庫選一輛車開走。
尤其今天半山出了大新聞,連散步的人都沒有。
直到,一道強光襲來。
……
盛家小少爺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偷到瑪麗莎挂在腰間的鑰匙,出門時已經裝備齊全。
哪想到頭頂探照燈和從爹地書房精心挑選的軍用手電亮得徹底暴露他的位置。
少爺仔又成了小雞仔,被人從身後提了起來。
衣領收緊,他小腳丫撲騰,憤慨回頭。
女保镖單手拎着他,左邊臉寫着“生人勿近”,右邊臉寫着“不近人情”。
“通知管家接你回家?”
少爺仔氣勢減弱:“你想怎麼樣?”
豪宅區物業分布複雜,夜半看守位置變更,與結構圖上所示完全不同,需要住宅内部人士指引。
祝晴晃了晃建築結構圖上粘着的排班表:“帶路。”
少爺仔不情不願,探險之旅變成帶路。
不遠處,保安亭裡傳來呼噜聲,有傳豪宅安保體系專業完善,多少人擠破頭都想進的崗位,老員工卻在睡養生覺。
祝晴加快腳步。
小少爺也要面子,迅速找回自己的場子:“喂,你叫什麼名字?”
半天沒等到回答。
“不說就不說。”他龇起小米牙,一臉傲嬌,“我也不告訴你,别後悔,多少人想着和本少爺搭讪!”
他雙手背在身後,憋着一肚子氣,臉頰比肩膀上的小書包還要鼓鼓囊囊。
少爺仔不報上名來,然而書包肩帶上的燙金字早就出賣了他。
“快點吧。”祝晴回頭,“短腿盛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