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被人暴力破開,張大人帶着幾個人闖了進來,視線掃過馮涯額上的血,瞳孔微縮,他正欲上前,卻被身邊那個臉上蒙着厚重巾帕的人攔下。
那人一看到馮涯,眼中頓時迸出冷光,寒聲道:“江湖庸醫馮涯,欺瞞刺史,禍害百姓,其罪當誅,帶走!”
即便他故意壓低了聲音,七尋還是聽出了這人是李清。
不知為何,馮涯好像沒聽出來。
官差得他一聲令下,就要上手抓人。
七尋抓着馮涯的手緊了緊。
馮涯捂着她眼睛,拍拍她後腦勺,“小四不怕,沒事的,師父去去就回。”
怎麼可能沒事……
七尋心尖抖了抖,院裡忽然響起一片驚呼。
“靈狐!”
七尋從馮涯手中掙出,看到小院圍牆上站着一隻雪白的狐狸。靈狐居高臨下地看着衆人,眼中透着非常明顯的不屑。
“沒想到它一直跟在你身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李清瞪眼狂喜道:“還愣住幹嘛?别管那婆娘了,抓靈狐!”
“抓住它,給我抓住它,隻要抓到,本官保你們榮華富貴一生!”
聞言,官差們跟打了雞血般全湧了上去,有些膽大的村民們眼珠子一轉,也跟着撲了上去。
狐狸靈巧地跳出包圍圈,直奔馮涯而來。
李清眼神一淩,伸手就要抓馮涯,卻被狐狸尾巴掃飛了出去。
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目中盡是陰毒之色,吓得幾個準備過來扶他的人連連退後。
“妖怪!”
隻一眨眼的功夫,靈狐身子膨大數倍,一時之間整個院子都站不下了,逼得其他人隻能四處逃竄,才免去被壓扁的悲慘下場。
靈狐豎瞳猝然定在馮涯身上,七尋心裡不由得一緊。
下一刻,她就發現自己多慮了。
靈狐低叫一聲,然後微微蹲下身。還不待七尋反應,腰間已被毛茸茸的大尾巴纏上,天旋地轉後,她已經坐在了靈狐背上。
馮涯不像是第一次,沒有絲毫猶豫地抓緊靈狐的皮毛,道:“麻煩你了小狐狸。”
餘光掃過拿着弓弩的李清等人,七尋背靠着馮涯,竟也不覺得害怕。
靈狐眸子射出冷光,大尾巴在李清等人的瞪視下輕松一掃,用淩風将這群跳梁小醜甩飛了出去。
一陣人仰馬翻過後,再起身,李清等人隻看到靈狐急速遠去的身影。
七尋被靈狐帶着在林中狂奔,不知會去向何處。
發梢被風吹着貼在臉上,迷了眼。朦胧的月光下,她回頭看向馮涯,看到對方額頭上沾着血,眼中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肆意灑脫。
馮涯低頭笑了笑,扯下兩人臉上的巾帕,随手丢下。
濕冷的晚風刮在臉上,将這積累了半個月的煩躁盡數吹走。
穿過參天大樹、荊棘和沼澤,經過昏暗無光的洞穴,前方豁然一片開朗。
靈狐俯下身,用尾巴攙扶着兩人下來。
馮涯親昵地摸摸靈狐的腦袋,道:“謝謝你了,不然真不知道怎麼逃出來。”
靈狐眨眨眼睛,朝她吹了口氣,馮涯額頭上傷口瞬間愈合。
“謝謝,但我臉上的血還沒擦幹淨,你别把自己蹭髒了。”
靈狐聽話地叫了兩聲,在馮涯掌心蹭了蹭,尾巴“呼呼”搖着,煞是可愛。
七尋覺得新奇,她自被拽入鏡中,遇到的狐狸不是狡詐,就是詭異的,還沒見過這麼……像狗一樣單純軟萌的。
“想摸摸嗎?”
七尋看看馮涯,又看看白狐,最後沒抵住誘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瞬息之間,高大的靈狐縮成小毛團,乖巧地窩在七尋懷中。
“它很喜歡你。”
七尋嘗試着給它順毛,狐狸耳朵在她掌間煽動,分外靈動。
月光如銀絲般輕柔地灑在溪水上,猶如一層薄紗。馮涯走過去,捧起涼水“嘩嘩”撲在臉上。
“呼……”
七尋拿出手帕,幫她擦幹臉上的水珠。
夜間冷,兩人就近拾撿了些幹柴,聚在一起點燃。火苗“噗嗤”一聲燃起,四周寂靜,隻剩柴火噼裡啪啦的聲音。
馮涯突然問:“小四,你是不是好奇我是怎麼認識它的?”
七尋看着她被火光照得暖融融的臉,點點頭。
“這事說來話長……”馮涯臉上沒有任何勉強,像在講話本子,娓娓道來:“我幼時與李家公子定下娃娃親,及笄那年家道中落,不顧家人意願擅自跟随一名遊醫在外闖蕩過幾年。”
“直到三年後歸家,我才知父親在我走後第二年因受不住變故病逝。自那之後,母親最期盼的就是我能有個依靠,便想到了兒時那一紙婚約……雖然我覺得自己并不需要。”
她自幼飽讀醫書,跟着遊醫四處遊曆學習醫術,有能力支撐起以後的生活。
更何況,不是嫁了人就有了依靠。
“但為了讓母親放心,我最後還是跟李公子成了婚。”
七尋靜靜聽着,下意識攥緊了衣角。
“放心啦,他對我無意,隻是将就着,等日後和離。”
“我是在王府宴會上碰到小家夥的。”馮涯攤攤手,誇張道:“你是不知道,那些達官顯貴最是無聊,一個個端着阿谀奉承,我實在受不了,便獨自在王府庭院中閑逛。”
馮涯手指勾勾白狐下巴,“我碰上它時它渾身是傷,縮在角落裡煞是可憐,我隻是投喂了些吃食,它便乖乖跟着我走了。”
“那時女眷間流行用動物皮毛做衣裳,若碰到個心懷不軌的,它恐怕早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