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被血狐吞入腹中,底下傳來一嚴厲的呵斥聲:“放開她!”
是馮涯!
隻見馮涯站在地上,全身上下都被雨淋透了,目光卻像把刀子,重重砍在血狐身上。
狐面聳拉着耳朵,不甘心地把已經送到嘴邊的七尋吐了出去。它哆嗦了下,像縮了水的羊毛衫,轉眼間隻剩巴掌大小。
七尋正要朝馮涯走去,卻被她出聲攔住:“小四,到屋裡面去……”
“不要靠近我……”
為什麼不能靠近馮涯?
光太暗,雨也太大,七尋根本看不清馮涯臉上的表情,隻聽到她不容拒絕地說:“青顔,帶她走。”
七尋一驚,才發現身後站了個人。
什麼時候……
一隻疙疙瘩瘩的手拽住了她,一把将她拖入屋房。
木門“哐當”一聲關上,屋中搖曳着鬼火,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苦藥、腐臭混雜的惡臭味。各處爬滿蛛網,塵埃堆積,整個屋子冒着森森陰氣,冷得人骨頭打哆嗦。
直覺告訴她,她不能待在這,得趕緊出去,可是木門怎麼也打不開。
陰風從頸脖間拂過,激起七尋一身雞皮疙瘩。
她轉身,将後背緊緊貼在門上,才找回些安全感。
旁邊又亮起一盞鬼火,隻見一具瘦成皮包骨的軀體仰躺在床上,微張着嘴巴,眼窩凹陷,眼角處流着一抹清淚。
她目中無光,好似一具死了多年的枯木。
七尋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情況未知,她還是不要随意動彈了。
她轉着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圍,才發現角落裡還蹲着幾個面對着牆角哭泣的姑娘,也是在這時她忽然想到……青顔呢?
是她将自己拽進來的,她人怎麼不見了?
也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床上那具枯屍已站在了她面前。
不……應該說是九十度歪着頭,跪在自己面前。
帶着膿瘡的枯手覆在七尋臉上,幹癟的唇上下磕碰着,發出機械報廢後的嘶啞聲:“她為什麼不來找我……是怕我傳染給她嗎?”
七尋腦子裡一片空白,有什麼東西從回憶中一閃而過。
枯屍斷斷續續呢喃着:“我們從前,最要好了的……她,抛棄……抛棄……我恨……我讨厭她……”她眼中似有流不完的淚,可就算流再多淚,也撫平不了她皺皺巴巴的皮膚。
七尋白着臉,正想着要不要踹開她,枯屍忽然朝她手裡塞了個尖銳的東西。
“替我,給,她……”
他/她,是誰?
七尋握着東西的手都在抖。
枯屍如白沙般嘩然散去,徒留她手中那枚黏膩的物件。
借着鬼火,七尋終于看清——那是一把精緻的匕首,鞘上還刻着“長安”二字。
她摩挲着那兩個熟悉的字,剛剛一閃而過的想法又冒出頭來。
青顔!
七尋愣了一下,大喘一口氣。
青顔風姿絕代,武得一手好劍,那具枯屍怎麼會是青顔呢?
七尋難以置信,喉嚨卻發不出聲。
可就算能問出口,也未必有人能回答她。
外面傳來不大不小的聲音,挾着不屈的意志,穿過雨幕,清晰可聞。
“翎王想要靈狐,怎麼不自己來取,偏派你這個狗腿子?”馮涯嘲諷道:“莫不是病了沒解藥,起不來床?”
“我不需要你們的回答,今日,我都遂爾等肖小的願,以靈狐相贈,換風花雪月樓衆人平安。”馮涯站在火光中,手中提着一隻染血的白狐,然後絕情地抛擲在大雨中。
“想要,就過來拿吧。”
都不用李清示意,他身邊的順從已沖了出去,将靈狐帶了回來。
順從将靈狐抱在懷中,走到李清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将靈狐舉得高高的,顫抖道:“大人……”
李清興奮地撥弄了下靈狐的皮毛,終于發現不對勁。
死的……
馮涯将靈狐殺了!
明白過來一切,李清頓時目眦盡裂,坐在輪椅上的他猶地獄惡鬼般咆哮一聲:“馮涯——”
“我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翎王嗎?他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馮涯狼狽不堪地站在雨中,看向李清的目光卻如開了刃的刀般,尖銳、明亮又刺骨,好似要用眼神生生活刮了他。
她淡然一笑,“他想登位,就不會放過我們,當然,也不會放過你。”
馮涯手中冷光一閃而過,李清意識到什麼,卻已經來不及裡。
血夜中,她舉起手中的刀架在了脖子上,決然自刎。
刹那間,天邊閃電被定格住,将天地分割成兩半,熱血如飄揚的紅帳般飛濺而出。
瞪着那抹倒下去的身影,李清一個不穩直接摔在了雨地裡,他瘋癫般狂笑着:“哈哈哈哈哈不會放過我,不會放過我!”
“他何時……”他失去理智般捶着泥水,目中爬滿血絲,“他何時放過過我!”
“燒了,把這裡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