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臨窗立着的貴女忽而轉眸,眼波流轉間潋滟生光,“若大年初一降生皆貴不可言,那大雍朝的貴人怕要踏破朱雀門了。”
她聲量不高,卻如玉石相擊般清越,叫人聽得分明。
滿堂笑語霎時凝滞,唯有銅漏滴水聲不絕。
那貴女卻恍若未覺,親昵地挽住賈元春的手臂:"好妹妹莫怪,我不過說笑罷了。榮國公府的門楣,豈是我等能随意置喙的?"
元春端坐,聞言擡眸淺笑。
她生得一副銀盆臉,眉間一點朱砂痣豔如泣血,此刻笑意卻純淨如稚子:"姐姐們雅量高緻,元春蒲柳之姿,怎當得起這般擡舉?至于長輩們的事……"尾音蓦地一頓,纖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元春晨昏定省時,尚要祖母教導女誡,何敢妄議尊長?"
此言既出,滿室寂靜可聞落針。那臨窗的貴女面色忽青忽白,手中團扇險些墜地。
衆人都暗自後悔,早知道就不圖這口舌之快了,尤其是在發現一直以來緊緊盯着賈家的牛家居然不在,更是暗暗咒罵,好你個牛秀青,往日走哪都能看見,今日這樣的關頭,卻消失不見。
往日真是小巧她了。
賈元春看着此時像鹌鹑一樣的貴女們,面色不變的離開了院子,她來的時候就被賈母叮囑過,此次長公主宴會一切安穩就好,不必在意傳的沸沸揚揚的王妃候選。
賈家跟甄家是老親,甄貴妃年幼時還曾随聖人一同在賈府養病,所以賈府衆人在貴人面前還是有幾分體面的,尤其前朝太上皇跟皇上言語懷念賈代善,更甚至提及不要傷了老臣的心。
尤其賈府還有個年齡适合的賈元春。
衆貴女怎麼可能不心生嫉妒。
不過賈元春倒是對此頗為不耐煩,她遠離了人群,坐在水榭旁思量着哥哥跟賴三什麼時候能回京,也不知道二人有沒有中。
剛想到沒中的可能,又有些懊惱,口中連說了幾句,“必中。”
抱琴抱着衣服搭在賈元春身上,“小姐,小心着涼。”
賈元春笑笑,耳邊又聽到有貴女小聲讨論着王妃候選,心裡乏味,“什麼王妃,哪有在家舒服,也不知道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
“你也是這麼想的?”昭華郡主從假山背面探出個頭。
“啊---”
“小姐!”抱琴連忙扶住賈元春,怒瞪着來人,“小心。”
昭華郡主心虛的動動手指,不好意思的看着受驚的賈家小姐,“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躲在這的,我比你先來。”
賈元春小心的拍着胸口,看着少女因為她的驚吓變的愧疚,心不自覺軟了幾分,“沒關系,是我膽子太小了。”
“你……不笑我?”明陽郡主猛地擡頭,琥珀色眸子瞪得滾圓。她原想着這位榮國府嫡女定會同那些貴女般,拈着帕子嗤笑她"蠻夷做派",豈料竟得這般柔聲寬慰。
"郡主何出此言?"賈元春話音未落,就見眼前少女足尖輕點,襦裙在假山嶙峋石間翻飛如鶴。不到片刻,少女就站在了賈元春身旁。
“沒什麼。”昭華郡主随手折了支垂絲海棠,簪在鬓邊,“你認識我?不用叫我封号,喚我明陽就好。”
“明陽?”元春眼裡閃過贊歎,“雲散月明誰點綴,天容海色本澄清的明陽?”
昭陽郡主直勾勾的看着她,突然笑了,這人懂她。隻見她雙臂交叉在胸前,微微俯身,語氣不太正經:
“你可想當王妃?我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