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融融,明笙之一早上朝去了,梅清雪慣例去給劉氏請安。
劉氏生有兩個兒子,長子明笙之,次子明裕之。
次子早些年離開遠遊求學,至今不曾歸來,劉氏怕寂寞愛熱鬧,屋裡頭有不少人,多是堂表親,她們攜帶孩子一道過來給劉氏請安。
在這一群孩子中,劉氏最喜歡的是逸哥兒,四歲了,原是明家一個堂親的孩子,生母難産而亡,劉氏憐惜孩子出生沒了娘,就把人抱到跟前教養。
梅清雪過來時就見劉氏拿着一個撥浪鼓在逗逸哥兒,她行禮:“給婆母請安。”
劉氏擡頭:“清雪來了,快坐,來人看茶。”
逸哥兒見梅清雪,小步小步跑過去,脆生生喊道:“伯母。”
這個侄子長得和明笙之極為相似,比明舒還像,約莫這個緣由,劉氏格外喜愛逸哥兒,當心肝兒疼。
梅清雪摸摸他的頭,拿出一粒糖給逸哥兒,逸哥兒喜笑顔開,當即就吃了糖,劉氏嗔怪道:“清雪,逸哥兒還是小孩,糖吃多了會牙疼。”
梅清雪:“婆母莫要擔心,他喜歡吃,偶爾吃上一兩粒不打緊。”
劉氏自顧自招手:“逸哥兒,過來,把糖吐出來。”
逸哥兒卻抿住嘴巴,劉氏無奈。
婆媳之間說了一會兒話,劉氏問:“那個叫曦月的妾室如何了?聽說一直害喜,也不知道肚子裡的孩子有沒有事。”
梅清雪:“害喜是常情,隻是曦氏的反應比常人更強烈了些,大夫也沒辦法,隻說好生歇息,但好在并無大礙。”
因着害喜眼中,梅清雪免了她請安。
有嬷嬷進來道:“老夫人,夫人,曦姨娘過來請安了。”
劉氏點頭,嬷嬷遂出去将曦月領進來。
“曦月見過老夫人,見過夫人。”曦月行禮。
劉氏:“身體如何了?”
曦月:“好些了,是以妾猜過來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都怪妾這肚子裡的孩子太鬧騰了,害得妾一進門就卧榻好幾日,今兒才過來給兩位請安。”
劉氏慈愛地笑笑:“無妨,身子要緊,看來你肚子裡這一胎可能是個男孩。”
曦月低頭,讪讪道:“老夫人說笑了,孩子才堪堪三個月,還沒成型呢。”
梅清雪淡淡道:“你身子有孕,若是感到不适,無須強撐來請安,安心養胎。”
每回見到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梅清雪便會想起自己被明笙之背叛,想到自己年華遲暮,内心止不住冒出一股難過酸澀的情緒。
她其實不太想搭理曦月,可因她是主母,有責任為明笙之料理後宅,妾室懷孕,她自然要關切妾室的身子,确保孩子平安出生,畢竟明笙之和劉氏都很看中曦月肚子裡的孩子。
若是曦月出事,她難辭其咎。
曦月:“夫人教訓得是。”
梅清雪面色如常,起身道:“婆母,我還有事,先行離去。”
梅清雪曆來忙碌,每回來她這邊也坐不了多久,隻是今兒格外短,劉氏知曉她膈應曦月,沒有挽留:“你去吧。”
梅清雪緩緩離去,耳邊依稀響起屋裡頭漸起的歡聲笑語,而這股熱鬧與她無關。
回屋後梅清雪料理了府中一些内務,又看了小半時辰的賬本,擡頭道:“青蘿,什麼時辰了?”
青蘿:“禀夫人,巳時了。”
“嗯,敏姐兒呢?”
“聽蘭梧小築的丫鬟說小姐沒怎麼吃早膳。”
“這孩子......”梅清雪頗感頭疼,“春天要來了,叫成衣鋪的繡娘過來給敏姐兒做幾件春衣,另外個舒哥兒也做幾件,舒哥兒已經不長個子了,應當不需要再量尺寸了。”
青蘿:“是。”
梅清雪鎖好賬本,起身望向窗外的紅梅樹,光秃秃的樹幹上發出翠綠的葉芽兒,她詫異道:“青蘿,你瞧,紅梅樹開始長嫩芽兒了。”
青蘿:“夫人,這梅樹發芽,說不定是個好兆頭。”
梅清雪淡笑:“或許吧。”
“夫人,府裡的梅樹發芽了,那梅花莊的梅花樹肯定也開始發芽了,那景色一定很美。”
“是啊,去歲冬日沒能去莊子,今年夏天的時候就去莊子避避暑吧。”梅清雪說。
青蘿:“好啊。”
“走吧,該去八仙樓了,可不能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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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酒樓,馬車到八仙樓時,天空下起綿綿細雨,雨聲淅淅瀝瀝,潮濕而輕柔。
小雨織成一張朦胧的網罩住整個天地,天地寂靜。
青蘿先下車撐傘:“夫人,可以出來了。”
梅清雪撩開車簾從裡面出來,打起深青色的油紙傘踩着杌子下了馬車。
突然,頭頂響起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夫人。”
聲音透過滴答滴答的雨聲鑽進梅清雪的耳中,梅清雪往後仰傘,循聲望去,細雨絲絲縷縷,隔着迷離的雨簾,梅清雪與解自熙的視線正正撞在一起。
雨動風動。
解自熙倚在二樓窗棂邊,彎着眉眼對梅清雪招招手。
梅清雪怔了片刻,着實不太适應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微微點點頭,進樓。
至二樓雅間後,梅清雪叩門三下,門就立刻打開了。
解自熙一身墨色衣袍,腰身束皮革蹀躞帶,潇灑倜傥,風流俊逸。
隻聽他道:“夫人,方才可是吓到你了?”
梅清雪搖首:“不曾,隻是沒想到你提前到了,我以為自己夠早了。”
離巳時二刻尚有一段時間,她想着提前一刻鐘到,結果解自熙來得更早。
解自熙笑道:“我也就等了一會兒,夫人請。”
待梅清雪坐下後,解自熙沏了一杯茶,放在她左手邊。
梅清雪驚訝擡眸。
“夫人,吃茶。”
梅清雪用左手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昨日家中有事,未能前來,解小公子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