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花山莊的兩月,放縱刺激,快樂美好,與醉生夢死一般無二,近乎是将梅清雪這些年深入骨髓的傳統觀念與禮節擊得粉碎。
她縱容解自熙,自己亦然成了放/蕩的女人,不,不是放/蕩,她隻是在心裡解放并忠于了自己的欲望。
再清心寡欲,她到底也還是個女人,是女人就會有欲望,自從和明笙之和離,梅清雪也沒有再糊糊塗塗過日子,很多事她心裡清楚。
從前自己壓抑甚而沒有欲望,而今深處的欲望被解自熙一點點勾了出來,梅清雪思考,或許第一次與解自熙見面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征兆了。
隻是她當時并未察覺。
和解自熙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對他有意,雖說面上仍舊有些忸怩,可心裡已然開始直面自己對解自熙的欲望了。
不可否認,朝氣蓬勃、年輕熱烈的少年于她這種如死水一般的女人而言,有着極為強的吸引力和誘惑力。
她沒辦法心硬如鐵。
倘若自己再年輕些許,也許她就會心無顧慮了。
将近中秋,梅清雪告别梅花山莊,也該回家了,梅舒那邊來信,說自己中秋會回來,待上三天再走。
八月十五中秋這天,梅清雪與一家人團聚,本來解自熙也要過來和他們一起過節,可他突然有事,派了從五過來告訴她不能來了。
說不失望聽起來很假,精心準備的菜肴估計會吃不完了,梅清雪讓從五給帶了一盒月餅回去。
中秋這日,梅清雪和兒子團聚,賞月吃團圓飯,又做了月餅,一道度過了中秋。
許久不見,梅舒肉眼可見精氣神好得出奇,甚至還有些胖了。
聽他口述,鄧先生帶他去了不少地方,一邊采風,一邊品嘗各地美食,鄧先生不止是個出色的畫師,更是個美食家,跟着鄧先生,梅舒大飽口福,也吃了不少各式各樣的菜肴,當然他最想念的還是梅清雪做的菜。
這一次回來,不僅吃到母親做的菜,更是吃到母親特意給他做的月餅。
明月當空,梅府熱熱鬧鬧,美好溫馨。
與此同時,紫禁城内,皇帝在懷钰殿召開了一場中秋夜宴,夜宴盛大,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君臣共慶中秋佳節。
自先太子自缢身亡,皇帝一心修道,更是不喜任何喜慶團圓節日,今兒皇帝卻突然召開中秋夜宴,聰明的人都猜到其中或許有所門道,隻是聖心難測,誰也不知皇帝到底在想什麼。
也許皇帝隻是想和親人們聚聚,和臣子們叙叙舊。
宴會正酣,東宮太子剛向皇帝獻了幾首非常妙的青詞,得到皇帝褒獎,心中正高興,誰知道皇帝下一刻突然将一個少年帶上來,衆人注目。
太子認識他,席位上的明笙之亦認識他。
他不是解自熙麼?一個在崔家打秋風的孤寡少年,為何會出現在夜宴上?
太子摸摸下巴,覺得有意思,當時他就意識到錦衣衛保解自熙有問題,想再追殺,卻沒了線索,如今看到少年身份确實不普通。
這少年姓解......起初以為是普普通通的“解”,可現在看來......
明笙之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面對王朝權貴的打量,解自熙身着黑袍,身姿高挑,可謂英姿勃發,從容不迫步入殿中,不動神色環顧四周,他面色冷沉,淡漠如玉,目如寒星,眉宇間滿是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冷漠,氣質透出刀劍收鞘的鋒利,生人勿近,在他身上仿佛能嗅到兵戈硝煙的氣味。
隻見他躬身不卑不亢依次拜見皇帝、太子以及諸位皇子。
“臣解自熙參見皇上。”
高台之上的皇帝一襲道袍,面容儒雅沉肅,仙風道骨。
“解愛卿不必多禮,請起。”皇帝沉聲道。
“謝皇上隆恩。”解自熙直起身,仰頭對上聖顔,眸中倒映高高在上的皇帝,眼神幽深,爾後餘光瞥見旁邊的明笙之,解自熙面無表情,無聲冷哼,明笙之收到解自熙那輕蔑的眼神,頓時不快。
“坐。”皇帝指着下首一個空位,那空位幾乎與内閣首輔的位置相對。
衆人見狀,俱是一驚,“解”這個姓氏讓他們想起了鎮守漠北數十年的忠武侯。
解自熙落座。
太子道:“父皇,這位公子是?”
皇帝道:“解愛卿遠在邊關,也不怪你們不認識,他的‘解’字是忠武侯的那個‘解’。”
此話落地,滿堂嘩然,解自熙原來是忠武侯的兒子啊,可不少人全知道忠武侯的兒子不是早就戰死了麼?
兵部内閣那些常年與漠北有聯系的官員才知道清楚,戰死的是忠武侯的義子,而他的親生兒子一直沒死,受重傷調養過來後就完美繼承忠武侯的衣缽,在漠北戰場上屢立奇功,在漠北威名赫赫,打得漠北那些遊牧民族節節潰敗,軍營人稱少将軍,而他的敵人則叫他鬼面羅刹,因他在戰場上始終佩戴鬼面,神勇無雙。
忠武侯寶刀未老,解自熙年輕有為,金戈鐵馬,氣吞山河,有這對父子鎮守邊關,身居廟堂内的官員俱是高枕無憂。
皇帝又道:“解愛卿,在天京城這段時日如何?”
皇帝似乎并不知曉解自熙這段時間在天京城發生的事,也是,作為皇帝,他一心修道,近日也隻關心皇太孫的事,根本不會注意解自熙,隻是着錦衣衛保證解自熙的安危。
不然,若解自熙有個好歹,忠武侯那邊不好交代。
此言一出,明笙之心跳頓時加速,生怕解自熙将他與他之間的恩怨說出來,他雖占理,可到底會在皇帝面前失了好印象。
解自熙作揖道:“勞皇上記挂,臣一切都好。”
皇帝:“嗯。”
靡靡絲竹聲起,舞姬翩翩起舞,解自熙身份擺在那邊,自然有人欲與他結交,然解自熙态度冷淡,拒人于千裡之外,就像一頭高傲至極的孤狼,哪怕太子端杯而來,他也沒有奉承,僅僅吃了一杯酒。
太子并不介意,很是理解解自熙,年少有為,威名赫赫,有傲骨正常,更何況他早些時候聽聞解自熙威名,便有将其收回麾下之意,可惜人始終在漠北,太子實在一籌莫展,遂放棄。
未料曾經看中的天之驕子竟然回了京城,若是将解自熙召入麾下,那忠武侯的軍隊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麼?
老東西這些年吃了不少丹藥,可就是死不了,霸占皇位幾十年了,感覺真就熬不死了。
太子算盤打得飛起,舉起和解酒杯,道:“解将軍,昔日之事俱是誤會,還望少将軍勿要介懷。”
解自熙點頭,斟酒舉杯:“太子殿下,我并未在意。”
說罷,解自熙将酒一飲而盡。
太子笑道:“不愧是少将軍,果然氣量大。”
說着,太子看向明笙之,明笙之心領神會,可自尊心發作,使得明笙之沒有任何表示。
太子臉色陰沉一瞬,轉而壓低聲音道:“三日後我請少将軍醉仙樓一聚,屆時本宮會攜明尚書來,說開你們二人之間的誤會。”
解自熙淡聲道:“臣與明尚書并無誤會,太子殿下無須憂心。”
言下之意便是回絕。
太子笑了笑,又與解自熙說了些體己話,解自熙言辭淡漠,面對太子放下身段的示好,完全不回應。
酒過二巡,皇帝突然道:“衆愛卿。”
席位頓時安靜,皇帝對太監使個眼色,不多時,一個年輕男子便出現在衆人視線之内。
少年極為面生,既不是皇帝的兒子,也非宗室子孫,他到底是誰?
面對臣子疑惑,皇帝這才讓太監念诏書,姗姗告知身份,并封他為瑜王,少年正是先太子遺孤,是皇帝的嫡長孫,是那個被拐走的孫子。
滿座嘩然。
伴随少年出現,曾經被京城遺忘的記憶逐漸浮出水面。
當年先太子妃孕下一對雙胞胎,哥哥身體健碩,弟弟天生弱症,連門都出不了,要一直靠名貴藥材吊命。
在先太子造反前期,弟弟私自外出被拐走,自此一無所蹤,哪怕東宮和京城傾盡全力也未能找到弟弟,失子後先太子非常痛苦,甚至一度精神失常。
後來先太子造反,興許便有此因。
這些年,先太子始終是皇帝諱莫如深的禁忌,可時至今日,皇帝卻将先太子遺孤找到并封王。
原以為先太子的血脈已經不存于世,也誰也沒想到那個被拐走的孩子竟然還活着,并被找了回來。
原來皇帝心中從未忘記過先太子,先太子從來不是心中那一根刺。也是,畢竟先太子和皇帝之間感情深厚,先太子才華橫溢,仁愛寬厚,德行高遠,舉世無雙,堪稱未來仁君,隻可惜後來因巫蠱之禍造反。
唉,往事其中細節更是可悲可歎!
先太子遺孤被尋回封王,有人歡喜有人愁,更何況皇帝這些日子看似仍專注修道,但很多事他并沒有袖手旁觀,隐隐約約要将朝政大權全部收回的迹象。
其實這些年皇帝雖然專心修道,但錦衣衛一直掌控在他手裡,朝堂上發生什麼事皇帝一清二楚,隻是他沒有選擇去約束制衡,任由太子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為所欲為,看着太子和内閣争鬥。
而今,皇帝心思捉摸不透,使得原本勢大的太子一派開始産生了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