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匠們臉色慘白,議論之聲不止,虞鸢卻厭倦不願再看。
“沙漠地勢偏僻,昔年被放逐到這兒的人難以逃離,可時至今日,輪到你們想走,卻也跑不掉了。這怎麼不算是,作繭自縛呢?”
她吐氣如蘭,低聲戲谑着,仰頭走出了山洞,謝微緊随其後。
水塘邊,方才的青年男子竟真的仍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看見二人出來,他似是意動,口中嗫嚅着什麼話,隔了些距離讓人聽不真切。
虞鸢沒等他再開口,直截了當地交代:“洞中的雷火珠已被我悉數毀去,此地與你們而言,不會再有威脅。你且去召集其餘被流放至此的百姓,收繳他們手中的雷火珠,妥善安置,至多七日後,會有沙舟來接你們出去。”
男子猛地擡頭,難以置信地看她,眼中似有水光閃現。
這麼多年來,謝瑛和祭司把這片綠洲作為雷火珠的試驗之所,送了多少無辜的城民來此試珠,他們以嚴刑峻法構建起回南城的規則,重壓之下莫敢不從。
又借點數的名義,讓來到這的百姓堅信這是證明自己“有用”,從而重回城内唯一的機會,因而他們不會逃脫,乖乖地捧着不知哪一刻就會轟然炸裂的火器,去奔赴必死的結局。
可是,長久以來,真的沒有人察覺不對,繼而想要逃離嗎?
有的。
但那又如何呢?謝瑛将匠造台拟定在此,匠人們手中掌握着十數顆大小不一的雷火珠,借此威懾想要反抗的人,方才若不是他們欠缺與人動手的經驗,讓虞鸢占了先機直接毀了那些珠子與火藥,雷火珠崩裂開後,勝負猶未可知。
況且,就算真的逃出去,又能怎樣呢?茫茫大漠,走不出去的啊。
千萬裡蒼茫沙漠,百十平璀璨綠洲,曾是邊城子民心向往之的奇景,卻在不知何時成了回南城那些看似麻木,實則别無選擇的人們,最難以言說的苦痛與牢籠。
這是謝瑛想要的效果,卻絕不是回南城應有的模樣。
苦難中會孕育出希望的枝桠,絕境中也會有殊死一搏的勇氣。
先前一身桀骜不願低頭的男子,此刻卻瞪大了眼珠,死死地盯着她:“你能做到嗎?你能做到嗎!”
虞鸢神色平靜,回答道:“我能。”
男子聞言,放下了手中那顆渾圓的雷火珠,從粗糙的開了線頭的衣衫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她:“那……能不能勞煩你,将這個帶給千月?她在主城區第四棟白樓内,求你、不,求求您!”
謝微:“千月?我們在審判日時見過她。”
男子忽地激動起來,他上前欲要抓住謝微的手,語無倫次地說:“你們見過她,她現在還好嗎?”
“她很好,你要帶什麼信給她?”虞鸢忍俊不禁地看了眼被牢牢抓緊的謝微,問。
“我來這兒一月多了,信裡記載了這座綠洲中的布局和作息,剛來時,匠人們仍在研制新一批的雷火珠,我們這一批送來的遊民,因此僥幸苟活至今,直至今日,本該從我開始依次去到沙漠深處試驗火器的威力,但由于你們,這項日程被中止……多謝。”
“布局和作息?”虞鸢眯了下眼睛,敏銳地捕捉到這兩個詞,“探查這些,你想做什麼?”
她對千月有印象,審判日時站在隊伍後側,怯生生提醒他們噤聲的少女,明明自己也怕極了,卻還是給足了他們這些外鄉人善意。
“我們的父輩,都是城内普通的人階百姓,他們當中很多人從未犯過什麼大錯,隻因沒能賺取到足夠的點數,就被放逐到偏遠的沙漠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