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話罷了。”螺衣随口應聲,接着接過另一人遞來的紙張,是幸千不久前寫下。
隻見開頭寫着:“真相竟是如此!深閨貴女緣何自刎?反轉再反轉!'私奔'的事實竟然是……”
她微微挑眉,來了往下看的興緻,不曾想每看一分,神色便正經一分,直到看到最後——
“謠言止于智者,她無需自證,此文不過是我想為她正名,也想徹徹底底還她自由。”
她緩緩呼出一口氣,再次擡眸,眼前已沒了兩人背影。
“還她自由。”她嘴中喃喃,将紙張交于旁的人,“此事現在就去辦吧,越快越好。”
“是。”紅衣女子退下。
微風吹過,吹過枝葉,露出才冒出的新芽,嫩生生地,極力地,在生長着。
——
在即将回到佛宗時,幸千又變回了原型。
……
是的,她又變回了那個毛茸茸的樣子,她甚至還要以這個形象去見佛宗老大,她明明還想義正言辭地跟那什麼住持理論來着!比如憑什麼驺吾就是禍害了,憑什麼驺吾是禍害,她幸千就一定壞之類的。但是現在這樣,哪有一點氣勢啊喂!
她擡爪按在某和尚手臂上,毛茸茸的爪子上是繩子串起的三枚玉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迅速變回去。”
莫無看着窩在臂彎裡的“貓兒”,比上次要大了許多,尾羽愈加長,幾乎比身子還高,此刻正一擺一擺,晃在他眼前。
他指尖微動,隻擡手輕輕撫在脊背:“若以妖獸而論,穩定維持人形需得度過生長期。”
生長期?
幸千耳朵一下立起,她微微起身,擡爪,開始觀察,所以,她一直變回原型是因為還在長,她又将爪子翻了個面,繼續觀察,嗯……好像是變大了一點。
她轉頭看向某人:“我有沒有變重一點。”
猝不及防對上一對眼瞳,莫無撫着脊背的手一頓,他挪開視線:“嗯,有一些,姑娘比起上次長大了許多。”
幸千敏銳發覺他一下就挪開的眼神,她皺了眉頭,跟着擡了腦袋,這和尚一路上都怪怪的,說話怪怪的,态度也怪怪的。但一定要說哪裡不對,好像又沒有,他還是跟以前一樣禮貌又體貼,她變成原型之後他也像之前一樣抱着。
但就是不對。
她支起身,攀附在他胸前,去捕捉他挪開的視線,作為人形的時候她肯定是不敢的,但如今變了原型,許是因為這人對小動物似有似無的偏愛,讓她覺得自己可以了。
她要問些什麼。
她爪子緊了緊爪下衣襟,攀附着讓自己變高一點,她道:“和尚,你是不是不高興?”
話開了個頭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她兀自繼續:“可你為什麼不高興?哪個環節讓你不舒服了?我想來想去也沒覺得哪裡出了問題,可你又确實不高興了。
“是我惹你不高興的?總感覺是,你對我就是怪怪的,你能不能給個明白,不然我很難受。”
莫無神色一頓,他看着跟前的人,腦海中又浮現此前聽見的話,他是和尚,我又能對他有何想法?
她在劃清界限,語氣如此着急,又如此笃定。
他看向那對耳朵,毛發長長了些,隐隐透出些色彩,他沒有猶豫直接上手,卻在即将碰到時迎來一爪。
他穩穩接住爪,接着是她一下氣極的聲音:“臭和尚,你怎麼又碰我的耳朵?”
他卻沒有應聲,隻緊緊将爪握在手心,并将人穩穩托起,直到與他平視。
不該如此,不該是抓與被抓的關系,他思緒一轉,已有決斷。
“我聽見了,”他眼眸一錯不錯将人看着,眼底閃過濃烈的情緒,語氣卻依舊清潤,他說,“你與聽雨閣閣主說的話,我聽見了。”
聽見什麼?
幸千歪了腦袋,下意識回憶起跟螺衣說過的話,是在偏殿說的那些,還是在主殿說的……?
不等她想清楚,爪子上再次傳來力道,不輕不重地,卻一下她的思緒拉回,她再次擡眸,他卻湊近了,幾乎要碰到她鼻尖。
他還說:“幸千,我不高興,你極力劃清與我的界限,我不高興極了,這該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幸千徹底僵住,爪子,身體,尾巴,還有所有的思緒,通通僵住。
雲層被風吹散,日頭順勢落下,撒在毛發上,逐漸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