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婧示意她手中的手辦。
桑兮渺有時十分不可思議:一個全然無血緣關系的人,比養育她二十餘年的母親還了解她。
這個人就是蘇婧。
她明白桑兮渺為什麼鐘情于收集娃。
而陳敏容是極緻的實用主義,她不止一次稱它們是“會散發甲醛的垃圾”。
可就是這些“垃圾”,支撐着桑兮渺蕪亂的精神世界,才讓她沒有瘋掉。
蘇婧說得對,她隻是需要一個令她有活下去的動力的寄托,不管它是什麼。
因為她無法從家裡得到愛,于是在買手辦、畫畫這兩條路上,快要走火入魔。
但蘇婧即使知道,也仍是支持她。
桑兮渺說:“可是,現實中的男人,真的靠譜嗎?”
她或許不是不相信愛情,隻是随着一座座高樓平地起,利益也成了一個個方方正正的房間,界限分明,上面寫着“性别”“工作”“階級”“錢财”……人和人之間怎麼做到絕對信賴、坦誠和矢志不移?
蘇婧聳聳肩,“就像薛定谔的貓,在你打開盒子之前,它就是既生既死的疊加态。而且我覺得盛……”
猛地頓住,将原本的話咽回去,改口說:“什麼東西,都是隻有你親身體會了才知道,别人的經驗不一定對你有用。”
桑兮渺猶在思考,羅胖他們登上台,進行今夜的演出。
她們便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蘇婧喝了口酒,“哇”地一聲:“桑桑寶貝,你對我也太好了。”
桑兮渺就着她的杯子抿了下,不就是酒精味嗎?
蘇婧一看她這表情就懂了,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頭:“小孩子乖乖喝奶吧。”
休息日晚上的生意是最好的,全場座無虛席,其中以女生居多。
桑兮渺猜,她們當中,大部分是沖盛時來的。
她已親眼見證過盛時的高人氣,每逢他有演出,就有女生找他要聯系方式。
今天也不例外。
剛一結束,蘇婧突然起身,問桑兮渺:“我要去找老闆加微信,你支持嗎?”
“啊?”
桑兮渺看看台上的男人,心裡有點不舒服,也不知道如何拒絕,遲疑地說:“他不會給吧……”
“瞧你緊張那樣兒。”蘇婧坐回去,“你說的‘不确定’,是他吧?”
桑兮渺震驚:“你神婆啊?”
蘇婧心說,我哪用得着算,除了他,還能是誰。
但蘇婧沒去,自有人去。
不知女生說了什麼,盛時抄起一塊桌上的立牌,指上面的店鋪二維碼,讓她加的意思。
女生讪讪地走了。
蘇婧若有所思地拖着長音說:“他确實不給别人哈。”
桑兮渺被她瞅得臉熱了熱,“快散場了,我去幫他們忙。”
正要匆匆逃走,聽見盛時的聲音通過話筒放大出來:“今晚最後一首歌。”
其他三人自覺退下台,将地方留給他。
“——《魚仔》。”
桑兮渺停下腳步。
……
花在風中/搖來搖去/搖來搖去
我對你/想來想去/想到半暝
希望月光帶你回到我身邊
……
是一首很舒緩的歌,沒有任何複雜花哨的唱法,讓人沉靜放松,細品起來,卻比那杯“初戀之吻”還要苦澀。
……
我需要你/需要你/需要你陪伴我
好想要你/想要你/想要你陪着我
不知道你在哪裡
……
我相信愛你的心會讓我找到你
最後一個弦音落下,盛時擡眸,目光穿過人群,像光走過數年,抵達另一個恒星,他看向了她。
桑兮渺的心裡像有一顆沒熟透的橘子落地破裂,澀酸到發苦的汁水浸入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