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很遷就她,像哄一個不成熟的,鬧脾氣的小孩。
桑兮渺:和你在一起我壓力很大。
盛時:為什麼?就因為我喜歡你,對你好?
桑兮渺:對!我最初想象的談戀愛很簡單,一起散步,聊天,吃飯,或許還有一起睡覺。但不是的。
越臨近畢業,她越能意識到,愛一個人太難太難,要克服的太多太多。
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愛,也害怕沒有能力去面對那些現實阻礙。
她想錯了。
盛時不是上天賜她的禮物,而是需要戒掉的瘾,是終究會醒的夢。
她說:我們還是分開吧。
對面沉默着。
比起崩潰痛哭,桑兮渺的反應更偏向于麻木,大腦空白。
像是三魂七魄抽離,空留一具軀殼,機械地動作着。
直到一條接一條的新消息彈出來。
盛時:桑兮渺,你真的很自私。
盛時:你想談戀愛就追我,不想談了就把我甩了,耍我玩呢?
盛時:你又說喜歡我是幾個意思,希望分手之後我還能記得你嗎?記得你這個把戀愛當遊戲的前女友?
人活一張皮,他要面子,對她有怨氣是應該的。
桑兮渺一句話都沒回駁。
手機屏幕慢慢地暗了下去。
-
桑兮渺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還是要爬起來去面試。
她化了個淡妝,遮掩因哭泣和睡眠不足導緻的憔悴的臉色。
對着鏡子練習揚起唇角,裝得若無其事,最後還是因為太難看,選擇戴口罩。
走出宿舍樓,她腳步忽地一頓。
初夏的知了聲已經聲勢頗大,鳥雀啾鳴,陽光帶着不低的熱度,斜斜地穿過樹葉縫隙照下來。
男生倚着車門,不知等了多久,留下來的汗洇濕了領口。
桑兮渺匆匆低下頭,從他面前走過去。
盛時沒有叫她,不遠不近地綴在她身後。像一道影子。
早高峰的地鐵擠得人喘不過氣,她猜他這輩子都沒這麼擠過,沒想到他還是跟上來了。
她今天要去的公司很遠,要倒一趟地鐵,全程一個多小時。
中途有了空位置,他拽着她的手腕,讓她坐下,又丢了一個袋子給她。
裡面是一個保溫杯,一個三明治。
桑兮渺擡頭。
他皺着眉,撇開了眼。
一連三天都是這樣。
盛時守在她宿舍樓下,陪她去各個面試,又送她回學校,但什麼也不說。
第四天,桑兮渺拎着行李箱下樓。
她走到他面前,仰起臉,輕聲說:“我要回家了。”
他默了默,“嗯”了一聲。
“可以再抱一下嗎?”
她确實很自私,即便是分了手,還貪戀他懷抱的溫暖。
再抱一下吧,最後一下。
哪怕夢即将醒來。
盛時一瞬不瞬地望進她的眼底,半晌,彎下身,圈抱住她,用力得要揉碎她的骨頭似的。
開口時,缺水的緣故,嗓音略沙啞,語氣落得很低很低,仿佛乞求:“我和貓,你都不要了,是嗎?”
她沒作聲。
“桑兮渺,我真恨你狠心,頭也不回。”
淚水在眼眶中翻滾,她閉了下眼。
“……但我還是愛你。”
桑兮渺坐上出租車,那陣洶湧的淚意終于決堤。
司機以為她舍不得母校,安慰了句:“嗐,妹子,沒事哈,畢業就是開啟新生活了。”
窗外風景不斷倒退,S大的校門口慢慢縮小,直到消失不見。
她哭得失聲,雙肩微微顫動着。
好心的司機打開車載音響,音樂軟件随機播放到《太空》。
……
現實的夢/你總不癢不痛
愛不是擁有/就是被吞沒
……
我又一次/又一次/溺在洪水中
桑兮渺想到父母。
他們是愛她本身,還是愛他們基因的結合體;是社會本能,還是情感驅使?
含糊的、糟糕的表達,令他們的愛畸變成了壓力,甚至是無形的傷害。
她日複一日地接受潛移默化,難以給予正向的愛的回饋。
一代傳一代的愛無能。
盛時被牽扯進來,成了受害者之一。
是她對不起他。
桑兮渺哭着,發了一句“祝好”,然後删了他所有聯系方式。
那天後,盛時沒去找她,也沒見過她。
直到——
她坐在台下,他在台上彈Berlin的《Take my breath away》。
唱到那句“Watching I keep waiting still anticipating love,never hesitating to became the fated ones”,他又向她的位置掃去一眼。
盡管她戴着口罩帽子,但哪怕她化成灰,他也不會認錯的。
是桑兮渺。
“我一直等待即将來臨的愛情,毫不猶豫去接受注定的命運。”
他昔日的愛情,抑或未來的命運,在這一刻,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