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看個夠——
桑兮渺聽到這句話,眼睫如被雨露拍打的葉尖,微微震顫,都不敢直視盛時。
對于一對男女,尤其是單身男女,當下彼此之間的距離實在過于危險。
他随時可以徹底掠奪她的呼吸。
無由來的信任和了解,令桑兮渺随即意識到,他八成隻是打趣她。
她心下一定,移轉目光,複又對上他的眼。
直勾勾的。
她怕惹事,習慣降低自己在網絡上、生活中的存在感,但若是對方先挑釁的話,她也不怯。
台上的比賽還在繼續。
一個女生在配某部迪士尼經典影片的橋段,語氣誇張。
桑兮渺輕聲:“那個……我把你的配音作品都聽完了。”
“是嗎?”
盛時不以為意,目光掃過她淡色的唇瓣,“如何?”
“你還挺……多才多藝的。”
“泛而不精,不如你專攻畫畫。”
怎麼互相吹捧起來了?
又是為什麼,要以這樣的姿勢說話?
兩人的氣息悄然地交織,分不清你我,空氣不流通,桑兮渺大腦有些卡頓。
她說:“方便問一下,你初戀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憑她目前的身份,似乎沒資格打聽這個問題。
但不知為何,就是問出來了。
“她啊……”
盛時頓了頓,忽地撤身。
桑兮渺呼吸驟然一松,不着痕迹地,拼命地攫取氧氣。
其中還混雜着他的氣息。
也許是他外套上的,也許是空氣裡殘留的。
接着,聽見他說:“一個奇奇怪怪的人。”
她看向他。
“不愛社交,但一旦跟你聊起來,話怎麼也說不完;像仙人掌,給她一點水和陽光,她就可以活很久;她很漂亮,尤其是笑起來,即使她自己不知道。”
盛時說得慢極了,不像是在組織語言,而是陷進回憶裡,掙脫不出,靠着本能在描述她。
——他的初戀。
桑兮渺心中滋味複雜。
酸占了上風,不是吃醋的酸,然而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她深吸一口氣:“你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嗎?”
盛時神色恢複淡然:“我隻是想告訴你,桑兮渺,我認定了誰,就不會輕易改變。貓也好,人也好,養了就要負責。”
什麼啊……
談個戀愛而已,怎麼搞得像她要把人拐回家圈養起來。
桑兮渺縮了縮脖子。
他手機進來電話,離座去接。
她坐在原地發呆,外套帶來的暖意一點點蔓延全身,她情不自禁地蹭了蹭硬括的衣領。
和睡在他床上的踏實感很像。
盛時回來時,發現她閉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不到他巴掌大的臉一半縮在他的外套裡,露出秀氣小巧的耳朵,光潔細膩的額頭,面容恬淡安靜,身子微微蜷着。
像個小手辦。
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真是手辦就好了,她就不會跑掉了。
盛時輕手輕腳地坐下,扶着她的腦袋靠住自己的肩。
外面已經開始下雨,但他沒提醒她,再不走,可能就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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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屋檐遮擋,地面濺起的雨珠仍帶着濕冷之氣,從小腿往上爬。
桑兮渺又打了個噴嚏。
這幾年作息不規律的緣故,她體質變差了許多,一到換季,就容易感冒發燒。
叫車軟件上,前方排隊人數已經到達三位數。
由此,她有了名正言順的借口對盛時說:“你可以載我一程嗎?”
“這裡太堵,車開不進來,待會兒你到前面的路口等我。”
他把自己的傘留給她,聲音在暴雨之下不太分明。
“那你怎麼辦……”
話音未落,他已然沖進雨幕。
這麼大的雨,别說兩人同撐一傘,一個人也不免被濺濕。
桑兮渺上車時,膝蓋以下都濕透了。
盛時頭發還在滴水,顧不上擦,開了暖氣,又抽出幾張紙遞給她。
正要接過,一道春雷訇然而響,她手指一顫。
小時候經常一個人待在家,每當打雷,她總會胡亂想到妖鬼、殺人犯之類的,自己吓自己。
長大之後反應小了許多,但猝不及防的,心髒仍是怦怦直跳。
“那個……”
桑兮渺擡眼看向面前的男人,“我酒店離這裡很遠,我可以去你住的地方嗎?”
盛時沒回答好還是不好,驅車駛入車流。
都市的霓虹被雨澆成了模糊的光影,雷時不時地在天邊翻滾着,宛若一頭即将撕破天幕的野獸。
因為暴雨,這一片不算繁華的地方都堵得水洩不通,幾百米的路程硬生生開了半個多小時。
盛時現在不依靠家裡,但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沒變,訂的是五星級酒店。
桑兮渺眼看着他走向前台,急忙說:“我住不起這裡。”
他回眸。
她補了句:“我在沙發上将就一晚就行。”
不是真花不起這個錢,隻是不符合她的消費理念。
他住的行政套房,一晚的價格,快趕上她一個月的稿費。
桑兮渺環顧一圈,面露好奇。
想的是,他既然這麼有錢,為何偏偏住在“Minutes”二樓?雖然方便,但地方着實太普通了。
盛時按響前台呼叫,讓他們送來驅寒湯和女性衣物。
她這才有了要和他同睡一間房的實感,有一絲絲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