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時岚拿着礦泉水瓶的手收緊,仰着頭看着對面的餘月松。
天黑了大半,球場上隻開了幾盞昏暗的黃光,餘月松的五官模糊在燈光裡。
“不用那麼客氣。”餘月松坐在時岚的身旁。
他們之間大概隔着一個拳頭那麼遠,時岚微微側頭,裝作不在意地看了一眼。
餘光裡隻看到餘月松修長的脖頸和直挺的脊背,人如其名,像一棵月下挺拔的松。
周五晚上一中不強制要求學生晚自習,餘月松好整以暇地看着球場裡打球的人,一隻手輕叩着膝蓋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岚把瓶子裡剩下的半瓶水一口氣喝完,打開手機給餘月松轉了個水錢,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宿舍洗澡。
時岚拉好書包拉鍊背在單肩上,忽然聽到餘月松開口:“你送的花被黑豆糟蹋得差不多了。”
時岚腳步頓住,裝傻道:“什麼花?”
時岚非常清晰地聽到餘月松笑了一聲,他覺得餘月松可能是活膩了。
“我買的花被黑豆糟蹋得差不多了。”
時岚:......
“黑豆是野貓,閑不住的。那時候你就應該把花丢了。”
“和他的主人還挺像的。”餘月松小聲地說了一句。
時岚沒聽清,下意識湊近同時疑惑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餘月松的表情難得有些窘。
提起黑豆,時岚想起自己确實應該請他吃頓飯,照顧一隻貓原本就不是餘月松的任務而且确實也很花費精力。
雖然這段時間自己對餘月松确實有了改觀,但是對于請他吃飯這件事來說,時岚心裡還是有些糾結。
最後時岚還是放棄掙紮,聲音很小地别扭問道:“要不我請你吃個飯吧,謝謝你幫我照顧黑豆。”
餘月松聽着時岚不确定的詢問,看着對方若隐若現的虎牙沒有糾結地說了聲好。
他們出校門時,時間還不算晚,時岚和餘月松并肩走在燈火通明的商業街上。時岚想起上一次吃飯時餘月松似乎不怎麼能吃辣,便帶着他走進一家粵菜館。
過了飯點,餐廳裡的人不算多,服務員帶着他們做到了一個緊靠着落地窗的位置,轉頭就能看到樓下擺攤的小販以及摩肩接踵的人群。
“怎麼帶我來吃粵菜?”餘月松翻看着菜單态度熟稔,給時岚一種他們兩個人已經認識很久的假象。
“上次和裴競吃學校附近的川菜,你好像沒吃多少。”
餘月松微微挑眉,表情卻沒有半點破綻:“我确實吃不了什麼辣。”
剛運動完,兩人都沒什麼胃口隻随意點了些菜,隻是最後時岚額外點了份草莓冰淇淋。
“你要嗎?”時岚看上去對菜單上的照片十分感興趣。表情是從沒有過天真和向往。
餘月松借着燈光端詳着此時的時岚,心情有點像自己又收集到一片珍貴寶物的碎片,态度柔和下來:“不用了。”
等菜上的這段時間,時岚側着身看着樓下與自己上輩子生活了大半輩子的A國截然不同的夜景,生出些恍然隔世的感覺。
上輩子那點痛苦的經曆如過眼雲煙,輕易被現在忙碌的高中生活吹散。兩輩子短短的幾十年裡,時岚都好似一艘沒有錨點的船在兩片未知的海裡飄蕩。
直到上菜的盤子磕碰桌子發出響聲,時岚才回神,有些機械地夾了根青菜。
餘月松看着眼前因為出神而動作有些笨拙的時岚,突然想起不久前那個面對自己時身上還帶着刺的時岚,有些好奇地開口:
“你是不是之前有點讨厭我?”
時岚咳嗽兩聲,立馬從那點無端生出的惆怅裡抽出身。餘月松像是沒意識到自己冷不丁地問出這句話有多吓人,十分淡定的倒了杯水遞過去。
“咳咳,誰會讨厭你?”
餘月松淡定地夾了筷雞肉,笑而不語。
時岚有些心虛,目光飄忽不定。
“之前是有點,但那是之前。”
餘月松的敏銳超乎時岚想象,猶豫之下時岚還是說出了實話。
一個人被别人說出讨厭二字,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挫敗感,不敢深究原因,但餘月松明顯不像什麼正常人。
“能和我說說為什麼嗎?”餘月松頗有興緻地問到。
時岚有些不理解,他上輩子當過導遊打過很多份零工見過各式各樣性格的人,但是餘月松這種對别人的讨厭刨根問底類型的人卻是幾乎沒見過。
“你為什麼好奇這個?”
餘月松沉思兩秒,像是自己也沒明白為什麼要執着于這個問題,腦子裡隻有一點模糊的想法。
大概是此時的音樂很和自己的胃口,也有可能是時岚的眼睛很亮。餘月松說出了内心那個模糊的想法。
“可能是…我沒被人那麼明顯的讨厭過吧。”
“?”
時岚沒想到竟然是這種奇怪的理由,他的視線由上到下從餘月松的眼睛滑到帶着手表的手腕,好像能理解為什麼餘月松能說出這句話。
一擡眼,時岚對上餘月松那雙含笑的眼睛。
時岚下意識避開視線說:“剛開始感覺你很像我讨厭的一個人。”
“就這樣?”
“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