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有些無奈:“那裡可不是你的夢境,你可不能主宰。”
“但既然是夢,那麼便随時可以醒來吧?總要試試。我可做不到無動于衷。”伊諾森這樣回答,緊盯着安第斯的眼睛,相當固執。
“你的弓箭,很強。”他說,“我能配合你。”
“……”安第斯歎了口氣。
“和我來。”
他朝伊諾森伸出手,對方遲疑了一下便搭上——
然後,在伊諾森驚愕的表情中,将人扯進懷裡一把橫抱起來。
“喂!!”
“你的腳受傷了。治療吧,别耽誤時間。”安第斯隻是這樣說,他還記着之前被綁在火刑架上燒灼時,少年雙足留下的燒傷。
于是,他選擇簡單粗暴地把人帶上,朝着夢境邊緣奔跑。
在安第斯抱着伊諾森,一躍而起,腳尖離開房頂的瞬間,又有無數樹藤從四面八方抽芽而出,朝他們襲來。
這些攻擊,都被抱着人的安第斯靈活躲過,而在他懷中,伊諾森羞憤欲死,不僅耳尖紅得滴血,聲音都顫抖:“你!我真是!……【光明啊,我祈求、治愈的福音】!”
與一般攻擊法術不同,治愈魔法需要時間吟唱和生效,于是他也隻能憋屈地窩在安第斯懷裡,咬牙切齒地一邊給自己治療,一邊提醒對方:“注意右邊!…我受不了了,你就不能換個姿勢嗎!”
“怎麼了,”安第斯躲過右邊的樹藤,呼吸有些急促,語句卻很穩,帶着點笑意,“你害羞了嗎?”
伊諾森:……?!
還敢調戲我?!
一向溫和可靠的同行人,突然顯現出點惡劣的特質,讓伊諾森大受震撼。當然,他不會知道這隻是安第斯的故意報複,對夢境中伊諾森的那句嘲諷。
什麼叫做“沒有人對你說過類似的話”啊……
他的憤怒可一直藏匿得很好。
直到被這不善解人意的孩子一語點出。
當然,這種小心思是不足為人道的,在相當緊張的此情此景下,也無人在意、無人知曉。等到伊諾森終于治好自己的燒傷,夢境的邊緣也抵達,一切都重歸模糊抽象。
在安第斯的囑咐下,他們一同構建了“門”的形象,朝其跑去。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安第斯注意到,在那個刹那,門的邊緣開滿了說不出名字的淡紫色鮮花,鮮嫩欲滴。
果然。
他心下有了些結論。
門被推開,背後油彩般的七彩夢幻湧出,将他們裹挾納入新的空間。再次睜眼時,他們又回到了滿目瘡痍的“諾姆鎮”,取代了坍塌鐘塔的是一棵參天巨樹,根系蔓延整個城鎮,枯綠的葉片遮天蔽日,漆黑的花瓣飄落如雨。
安第斯注意到,葉片後的天空已經回歸了白日,月亮不見蹤影,不由得有點汗顔:至于跑這麼快嗎?
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沒有哪個黑暗存在想平白無故被波及,吃一道光明法術,或者得到【光明的注視】,不是嗎?
他心中的腹诽伊諾森自然是不清楚的,對方隻是看着這堪稱壯觀的一幕,皺了皺眉:“這棵樹,就是導緻鎮民入夢的罪魁禍首?”
安第斯回了神:“……可以算得上是。鎮民已經被解救出去了,我們不必勉強。”
伊諾森看他一眼,陰陽怪氣:“挺不錯的嘛,‘地下偵探’。”
安第斯老神在在,無辜裝傻:“你我聯手,盡力而為。”
伊諾森也收回了視線,眯眼看向遠處的巨樹,舉起法杖:“當然。”
——男巫和神甫,此刻并肩作戰。
彼此各懷心緒,卻隻因有着相同的敵人與願望,便信任相托。
那是幾乎可以記入史冊的一幕,邪神和正神信徒的盛大合作。以至于後來每次回想起,都會感慨命運故弄玄虛,竟在那時候就為未來埋下端倪。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箭在弦上,便當竭盡全力,異道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