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那位朋友，暗示你離開這裡？”

趁着夜色離開皇宮，安第斯和伊諾森會合，便迅速回到裡卡爾的宅中，交換了情報。而對伊諾森的猜測，安第斯表示無奈：“我想是的。”

“他在提醒我，如果卷入這件事，會波及到女巫之森，造成我們都不想看到的後果。所以，最好的方法，”他頓了頓，神色複雜，“便是放棄他。”

殘酷但現實的選擇。

“敵人是誰？那位攝政王嗎？”伊諾森思索。

安第斯搖搖頭：“情報裡顯示，他隻是一位九階的‘逐金人’。即使加上士兵和‘親衛隊’，實力固然恐怖，但也沒有讓整個女巫之森都忌憚的地步。”

“況且，洛斯本身就是一位八階的女巫，在‘飽食’的狀态下，也能和九階相當。如果敵人隻是攝政王，他應該能通過犧牲伴生的方式逃離皇宮，而不是如現在這樣被脅迫。”

“也許，他是被幕後那位‘垂垂暮老’的國王盯上，甚至有可能是被黃金之神本身所威脅。如果是後者.....那麼，僅憑我們絕對無法違抗。”

安第斯想起之前用“星之井”得到的占蔔畫面，是一片純粹的金黃色，異常大概在那時就顯現端倪。

伊諾森看安第斯一眼：“所以你準備怎麼選？先說好，無論你選什麼，我都會和你一起。”

安第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我總不能放着他不管。”

“那就管呗，”伊諾森當即道，拽了拽自己的發尾，這是他思索時的習慣動作，“反正，更厲害的敵人，我們又不是沒見過。”

這倒是真的。

回顧一路上遇見的敵人，大多和地底巨樹有關。其中也許有月亮女神的暗中安排，但面對那樣的超越存在，險象環生是不可避免的。

不過，和危險的經曆相對，他們每當陷入絕境，就會有神靈出手相助。一點猜測快速略過安第斯的腦海，讓他頓了頓，遲疑道：“或許，我能向月亮女神尋求幫助.....”

伊諾森看着他。

神甫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安第斯，你是不是有點太依賴那位邪.....那位神了。”

媽寶男·安第斯：......

他試圖狡辯，畢竟作為信徒，向神靈尋求幫助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話還沒出口，伊諾森就道：“我不是在質疑你，隻是有些擔心.....神的恩賜從來都不是免費的。”

“尤其是，祂似乎并不仁慈。”

伊諾森的擔心并非無道理。安第斯沉默了一會，沒說話，而伊諾森接下來的話，倒也沒出乎他的意料：“而你明明也知道，不是嗎？這些還是你告訴我的。安第斯——”

“你為什麼總是不關心自己?”

即使置身險境，首先想的也是不拖累同伴，甚至為了拯救能自我犧牲。無論是迷霧之森，還是秩序之城，他的猶豫隻體現在涉及他人之時，而要輪到自己時，卻果斷得讓人失語。

就像是他的火焰一般，在蔓延之前先要燃燒自己，無論燒灼多麼疼痛，代價多麼深重。

.....簡直就像是有自毀傾向一般。

于是伊諾森擡頭，用那雙綠眼睛，直視着自己這位同伴。能被雷歐稱贊，他的眼睛無疑是漂亮的，而眸瞳更是生機盎然的翠綠，比洛斯的更淺，更純粹而清澈，倒映着直白的情緒，也倒映着安第斯自己的身影。

那是擔憂的、微怒的，帶着關心和信任，生動而認真，僅對他一人。

安第斯呼吸微滞。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就已經無意識地伸出了手，遮住了那雙眼睛。

眼前陷入黑暗，伊諾森的眼睫毛在掌心輕顫，有些意外：“安第斯？”

“.....抱歉，”安第斯的聲音低低，“想起了一些往事。”

伊諾森便道：“什麼事，能和我說說嗎？”

安第斯回過神，有些哭笑不得。

他松開手，讓伊諾森重見天日，失笑道：“現在講故事的話，似乎不太合适。”

洛斯還被脅迫着呢。

伊諾森倒也知道這不是談心的時機，但有些事情還是得說的。為了強調，他伸出手抓住安第斯的袍子衣角，認真道：“那就以後和我說——總之，安第斯，我希望你以後能多關心自己一點。”

“或者說，就算要做危險的事情，”他頓了頓，“也讓我為你分擔一點。”

安第斯愣了愣。

雖然說類似的話，伊諾森也說過，但也許是因為氛圍有些變化，或許是還未從之前的恍惚中回神，他莫名感覺心口被撥動了一下。

還未仔細思考這是什麼情緒，就見伊諾森不好意思地偏過頭，藏在發間的耳朵微紅，似乎是為了掩飾什麼般，提高了聲音道：“所以，這次就讓我來吧。”

“——讓我向光明神祈禱，”他頓了頓，“順便，也問問，祂對我到底是什麼态度。”

說完，他遲疑了下，打上補丁：“不過，祂似乎不經常回複祈願，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總歸先試試看。”

安第斯拗不過他。

再次貢獻出從克林特教堂偷來的聖水後，他幫着伊諾森布置好了祭台。雖然說一個邪神教徒幫忙布置光明儀式有些奇怪，但他相信光明神不會在意的.....應該不會。

懷着莫名心虛的心情，安第斯站遠了些，看着伊諾森跪坐在準備完畢的祭台前，輕聲誦念光明神的名字。

“....正義的化身，秩序的雙眼，庇護世人的福音，加諸罪人的枷鎖與鐵鍊，偉大的光明之神。”

“您的信徒伊諾森·凡卡向您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