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你想進入一個信仰光明神的普通人的夢境?”
夢境的花叢中,埃洛伊點了點頭:“當然沒問題。唔,先告訴我,那個人不被光明神注視吧?如果是的話,夢境可能會被保護起來。”
“這我就不确定了。”安第斯道,他看了一眼第一次來到夢中空間,此刻正在不着痕迹地左看右看的伊諾森:“不過,我們并無惡意,應該也不會觸動保護機制。”
埃洛伊點點頭:“那麼,你向我描述一下需要入夢的對象。名字,年齡,長相,身份,越詳細越好。”
安第斯回想着道:“姓名是羅莎琳德·費爾南多,二十多歲,棕色短發,藍色眼睛,費爾南多公爵的長女.....”
埃洛伊一一記下,然後雙手交握,虛幻的手指彼此重疊。她閉上眼睛搜索了一下,繼而睜開眼,轉身,赤/裸的雙足懸浮,飄往花田的某一個方向,伸手,喚出一扇門:
“好像是這扇...唉?”
她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将門打開又關上:“這門後...沒有東西。”
安第斯愣了愣:“她還未入睡?”
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了。
埃洛伊點點頭。她轉身看向二人:“應該是這樣。隻能讓你們回現實去,用魔法讓她陷入睡眠了。嗯,在月光下呼喚我的名字就好。”
安第斯點點頭。他沒急着離開夢境,而是看向伊諾森:“我去就好了。銀環蛇行動隐蔽,不容易被盧妮卡發現。”
伊諾森也沒什麼不同意的:“好。”
他們齊齊離開夢境。
在狹小的仆人房中,安第斯睜開眼。下一秒,雙眸又再次阖上,他翻了個身,裝作繼續睡覺,而窗外,一條銀環蛇則隐進月光中,快速潛行。
作為仆人,他早就把這棟宅邸給探查清楚,此刻找路也是不在話下。然而,等到他來到屬于羅莎琳德的那間屋子外,卻是瞬間心底一沉:
屋裡安靜過分了,甚至沒有呼吸聲!
某個糟糕的預感浮上心頭,銀環蛇顧不得更多,趕緊從門縫鑽入屋内。
不算寬闊的室内,帶着一些薰衣草和聖水的味道,床褥整潔,床頭點着一盞蠟燭。暗淡昏黃的燭光,照亮倚靠在床頭的女人,對方有着棕色的過耳短發,雙眸緊閉,睫毛在燭光下投下陰影,臉龐呈現着死亡的蒼白。
她的胸前,緊緊抱着一個畫框,裡面有一副塗鴉粗糙的畫作。那畫上,用線條畫着三個簡陋的小人,黑發綠眸的女人、和棕發藍眸的男人一左一右,牽着一個孩子,臉上帶着大大的笑。
頭頂是高懸的太陽。
.....他來遲了一步。
羅莎琳德已經失去了呼吸。
這一生,她總在不斷失去。從母親、父親,到自由和幸福,以及得知真相的權利。
最後,也失去了她自己。
誰做的....心神劇顫中,銀環蛇爬到屍體的肩頭,發現她的額頭正中處,有一道小小的裂縫,此刻還在不斷消退。
某種陌生的魔法氣息,讓安第斯瞬間醒悟什麼,于是猛地看向門口——
陰影中,一個人倚靠着門,微笑地看着它,不知站了多久。
那人黑發,紫眸,一身寡婦的黑衣。
是盧妮卡。
一種憤怒從安第斯心底升騰而出,讓銀環蛇的身形瞬間膨大,直至充斥整間屋子:“你怎麼敢!”
盧妮卡微笑着看着他,好整以暇,甚至還挑了挑眉:“我怎麼不敢?”
“倒是你,”她笑道,“你難道又敢嗎?”
這位堂而皇之在兇殺現場出現的窺秘人,從陰影中走出:“唔,的确,對于你這種接近十階的女巫來說,我不過是小小窺秘人,殺就殺了,不足挂齒。”
她悠閑地伸出手,指向羅莎琳德的屍體:
“那麼,如果再加上一位,接近十階的‘智者’呢?”
在羅莎琳德眉心不斷消退的縫隙,留下的魔法氣息十分陌生,但安第斯能辨認得出:
那是智慧魔法。
信仰智慧之神的神眷者“智者”,會以知識為刀刃,刺入敵人的腦海中。
銀環蛇的雙眸猩紅,幾乎要滴出血來:“你在威脅我?”
盧妮卡笑了笑:“怎麼會。我隻是告訴你,這不劃算。我們的交易還沒完成,何必為了不相幹的人和事鬧得不愉快?”
“我們的敵人是光明教堂,”她看向銀環蛇,“至于其他,我不介意你們的小動作,并不意味着我就願意将我的‘秘密’盡數告知。”
“相互尊重相互讓步,是合作的基礎,你們想必也知道的吧。”
銀環蛇怒火中燒:“...哈,我倒沒看出你哪裡尊重了。”
盧妮卡微笑:“所以呢?你要為了這個和你沒關系的女人,和我撕破臉?好吧,那我也隻能做些不道德的事情了。”
“比如向光明教堂檢舉,這裡有兩個通緝犯;或者,告訴梅圖斯人,他們的新國王是個女巫。”
她往前走一步。
“還有更多的,比如,告訴聖子,迷霧森林連接着女巫之森,‘隐者’和女巫一樣邪惡;世界上還有最後一個夢境行者,隻要去諾姆鎮把那座鐘塔毀掉,就能得到她的力量。”
她越說,唇邊的微笑就越大:“呵呵,這麼輕易就生氣,還真是【暴怒】的女巫會做出來的啊。所以——”
“——要怎麼選呢,女巫?”
她的眸底,顯現出漆黑的窺秘之眼的形狀,笑意深深。
....在寒月之下,銀環蛇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血液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