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子會這樣表現,在某種程度上,出乎了安第斯和伊諾森的預料。
在羅莎琳德被殺死後,盧妮卡的陰謀便顯現輪廓。對方是想要通過他們,來接觸到聖子,以達成某個目的。
這場為費爾南多新公爵繼任舉辦的宴會,便是契機。
作為誘餌,他們的下場并無所謂,所謂的“合作”也隻是謊言。此刻再去後悔已經沒有意義,想辦法脫身才是重點。
二人在宴會召開的前幾天内,都通過夢境進行了許多讨論,最終制定了新的計劃。
首先,宴會時他們會遇見聖子,這是盧妮卡一手促成的,必定會發生。但見到聖子後會發生什麼,則有幾種情況,需要分别思考對策。
最理想的情況,自然是對方沒有識破他們的僞裝,盧妮卡也成功達成窺秘目的。當然,這種可能性接近為零——無論那個複生魔法是否是聖子本人使用的,他的實力想必不是他們能抗衡的,因此,盧妮卡的秘密魔法幻術,大概也會被他識破。
所以,這就不得不考慮最有可能的情況:他們的僞裝當場被聖子識破,通緝犯的身份暴露,立刻進入戰鬥。而這時,他們面對的敵人,便是一位疑似十二階的聖徒,和無數在場的光明法師。
——而這時候,暗中的“窺秘人”盧妮卡和她的那個“智者”同伴,未嘗不會對他們使絆子。比如,“智者”能夠封印奇物,足以讓他們的空間奇物失效;“窺秘人”則會在暗影中蟄伏,讓事情如她所願那樣發展。
向神明祈禱,似乎是唯一的辦法。
但就如盧妮卡所說,神明是否回應完全是未知數。這件事與地底巨樹無關,他們也沒有任何能吸引神明出手的籌碼。
退一步說,就算他們通過向神明祈禱,取得了一時的逃脫,這件事難道又能結束嗎?盧妮卡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太多秘密,壞了她的計劃後,必定不會守口如瓶。窺秘人最沒有誠信可言。
生者吵嚷,死者緘默。
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如果他們能解決掉盧妮卡,便不用擔心後續問題。
但他們對窺秘人這種神眷者了解太少,戰鬥想必吃力,更别提到時候甚至可能要直面聖子的威脅,根本騰不出手。
這時候,安第斯自然而然地會想到,他們從吟遊詩人雷歐那裡得到的,據說凝聚了他的老師、一位大賢者的智慧的骰子。
這枚骰子,曾經在梅圖斯皇宮裡給予他們啟示,還疑似救了他們一命。因此,安第斯決定到時候見機行事,在合适的時機破壞這枚骰子,看看是否能以此得到幫助。
除此之外,還有“審判”之毒,以及伊諾森的聖咒書能發揮用處。至于安第斯的暴怒之火,首先隐患太大,容易失控,第二威力也隻能達到十階,并不夠看。
二人最終決定,随機應變,根據現場局勢情況再做決定。
——然而,在聖子看到伊諾森,并陷入恐慌的一刻,二人還是始料不及,不禁一驚。
不過驚訝也是短暫一瞬,在這之後,二人便意識到他們臉上的秘密魔法直接被撤去,真容徹底暴露在衆人面前。
盧妮卡放棄了他們,不對,應該說這本就是她的目的——安第斯的腦海中飛快閃過這樣的思緒,一邊從空間奇物抽出弓箭,招架住襲來的聖騎士的攻擊。
他的背後,伊諾森吟唱的法術也落下最後音節:
“【存續之守】!”
防禦魔法抵擋聖騎士們的襲擊,而這般動靜也讓宴會廳裡的賓客驚慌失措,朝着門口奔逃。
人群如潮水一般褪去,帶走腳下無數人的影子。然而,在這些人中,安第斯注意到盧妮卡和“羅莎琳德”不見蹤影。
藏在暗處?還是說.....他心下一沉,暫且放置一邊,手上拉弓,擊退一個襲來的聖騎士。
接着,他後退一步,銀環蛇在背後将一側的窗簾扯下,讓他的身影暴露在玻璃窗照射而入的凄冷月光下:
“我祈求....绯紅的月光!”
念出一句,卻并無回應,讓本來準備在月光下誦念夢境行者埃洛伊名字,以讓其幫忙的安第斯心下一沉,隻能改變策略。
他側身躲過一個聖騎士砍來的劍,又躲過另一道襲擊,下一秒,就感覺熾熱的光明接近。
雖然他此刻已不是黑暗存在,但對于光明魔法的長期恐懼,還是讓他下意識地一個翻滾,再次躲過了攻擊。
另一側,隐在陰影中的銀環蛇,也抓住這個機會,朝着聚集而來的聖騎士,用尾尖抛出裝着漆黑色水液的小瓶。
随着小瓶落在地面,瓶身碎裂,水液迸濺,“審判”之毒瞬間彌漫,使得空氣都染上陰冷。
——然而,絕望的是,那些聖騎士吸入這種毒藥,有的展現痛苦,但有的卻隻是皺了皺眉,舉劍吟唱淨化魔法,毒素瞬間被肅清!
至于聖子安西爾,被一群聖騎士圍在一起,安第斯根本摸不到他的衣角。
麻煩了啊....安第斯心下一沉,腳下用力,躍到二樓露台,趁着聖騎士們還沒追來,拿出懷中的智慧之骰,幹脆地捏碎。
随着六面骰化作齑粉,一種陌生的魔法波動在他掌心逸散開,仿佛和遠處産生了某種共鳴,接着就陷入安靜。安第斯沒時間确認這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隻能立刻躲開向他襲來的一道光明法術,躍下露台。
而另一側,被聖騎士們圍攻的伊諾森,則是舉着翻得嘩啦作響的聖咒書,不斷吟唱着防禦魔法。
無數法陣在他周圍、腳下和頭頂顯現,築起堅固的防護,純粹的光明元素在其上流轉,周身狂風圍繞,吹起他的發絲和衣角,也讓同為光明法術的聖騎士們攻擊威力稍微被削減。
不過,護盾總有被打破的時候,伊諾森自然也不會做隻守不攻的蠢事。他在構建了足夠厚的防禦後,便閉上眼睛,狠下心一般,開始誦念光明神的神名:
“正義的化身,秩序的雙眼....”
然而,他還沒誦念完,就感到另一邊,一道極緻純粹的光明魔法向他轟了過來!
那個瞬間,伊諾森甚至來不及反應,瞳孔緊縮。他依托聖咒書構築的層層防禦魔法,在這道攻擊面前一擊即碎,純粹而恐怖的力量超越光速,無法躲開。
危急時刻,銀環蛇從一側出現,猛地勾住他的腰,拉着他側身躲過了一部分,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那力量的邊緣波及。
血液從被擊中的左腰噴濺而出,覆蓋那和衣物同樣焦黑的傷口。伴随着劇烈疼痛的,是瞬間的魔力紊亂,讓伊諾森根本站不住,摔在地上,手上的聖咒書也脫了手,一聲悶響落在地面。
在疼痛的恍惚中,伊諾森咬牙看去,視線盡頭是舉着權杖、滿臉扭曲的聖子安西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