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NET公司宣布要放松灰星出入限令時,整個星球都陷入到熱烈的讨論中,熱度不亞于先前文紋被綁架的案子。
持支持态度的認為從長遠發展來看這是個好事,最近灰星越來越有向正常星球靠攏的趨勢,早晚都要走上正軌。
雖然文家還沒正式開始售賣謎石提取液,但是耳聽八方的人早已打探到了消息,投資單與合作商從四面八方來,灰星已經擺脫了無用的标簽。
持否定态度的則懷疑限令的放松會為當地居民帶來安全隐患,外資的投入也會影響本地産品的銷售以及勞動力就業,最重要的是,灰星是個用來放逐犯人的星球,是否有必要如此迫切地發展經濟?
即使是公司内部也未達成态度的完全一緻,例如侯經理和梅燕堅定認為放寬限令能為灰星帶來前所未有的發展,而另一邊的領導和文員卻擔憂灰星會不會大亂。
不過在少數服從多數的情況下(尤其是在股東和總經理都支持的情況),這個冒險的計劃終究還是預備實施了。
為了接待外賓,公司準備再裝修一下浣紗溪洗衣酒店,并拔高兩層,形成層次化的不同價格房間。
酒店名的“洗衣”兩字将會被去掉,反正灰星本地居民知道它之前是主推洗衣的就行。
不過為了在洗衣業上招攬更多顧客,公司額外成立了連鎖洗衣店品牌,依舊以“浣紗溪”為品牌名,在灰星的不同地方都開了直營店,并在各大社區同步安裝了掃眼付費的洗衣系統。
如今對于灰星普通居民來說,“浣紗溪”這個名字已經深深刻入了他們的DNA裡,這裡的人可能不知道剛開不久的NET公司是幹什麼的,卻一定知道浣紗溪是每周必去洗衣服的。
除了洗衣店外,文紋還支持在居民點附近開小澡堂,提供基本的泡澡、沖澡、搓澡與按摩等服務,再也不需要居民們自己接桶水在院子裡一沖了事。
洗衣酒店因升級而暫時閉店,趁着這個機會,文紋帶着文冉等人前往灰星各地調研文博資源,堪稱4024年第一次全星文物普查。
對文物的定義自然有時間上限與下限,可惜沙海大學沒有曆史專業,這裡的人也沒心情進行曆史研究,唯有曾在南區服刑過的曆史愛好者曾留下過一本薄薄的筆記,粗略地記載了她所能查到的以及訪談所得的記錄。
曾有學者寫下驚人語句:“民族是想象的共同體。”後來的人針對這句話産生了無數的讨論與質疑,對曆史也産生了相似的看法——“想象的曆史”“發明的傳統”。
過了一千年,民族國家解體,整個宇宙名義上接受聯盟的管理,實際上各個星系卻幾乎都是自治。遙遠的距離讓聯盟鞭長莫及,背景各異的群體瓦解了對于統一身份的認知,分裂與融合成為了無休止讨論的哲學命題。
為了能将灰星變為文明社會定義下的普通星球,文紋想要重修這段曆史,将不同時空的遺迹拼接成一個連貫的叙事。
灰星需要一個想象的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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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夏令營的學生們歡歡喜喜地從荒原回來,每個人身上都是一襲塵土,小臉被曬黑,露出兩排潔淨的大白牙,一下子便從原來那種養尊處優的狀态變得粗糙憨厚起來。
這段日子,他們共患難、均收獲,彼此之間已經産生了堅不可摧的友誼,幾乎到了一方借錢八方打款的程度,就連李時澤也鮮少地感受到少年時光的輕松自在,像前世一樣打臉衆人,擁有了一堆奉他為哥的小弟小妹。
這群學生經曆了人生以來最為艱難的時候,自以為已經什麼都不怕,就算讓他們回到來灰星的第一天,他們也不會再感到心裡不平衡,吵着鬧着要去住酒店了——
然後,他們唱着歌兒徒步走到了公交車的始發站兼終點站。
當前方的事物逐漸露出形态,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他們看到了什麼?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綠洲與水源,千奇百怪的耐旱植物毫不在意沙塵,自由自在地搖曳。
大門前攀附着一種能夠在絕境中生存的花,名為沙漠繁星,土壤越是貧瘠,它便越能頑強地生長,根莖如網絡般伸展,花朵如同滿天星般到處開放,侵吞着沙漠的地盤。
十分鐘一輛的公交車從遠處開來,滿車的乘客一窩蜂地湧出,為綠洲帶來鮮活的生命。
他們打卡拍照,擺攤賣藝,草坪野餐,放歌跳舞,用此刻的愉快将多日的辛勞洗去。
綠洲上空及附近的空氣污染明顯降低,正陽的光輝終于能毫無阻攔地播撒,從沒見過沙塵以外天氣的狗慌張地亂吠,圍着主人轉來轉去。
入口前立着個規整的大理石,雕刻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綠洲公園。
名字簡單易懂,一目了然。
不僅是明光大學的學生,就連沙海大學的也驚掉了下巴。
這——這是哪裡啊!
他們兩個月乘車到這裡時,公交站還名叫“荒原邊緣”,到處都是一片黃沙啊!!
學生們趕緊擡起頭,隻見公交站台名戲劇性地改成了——“綠洲公園站”。
怎麼說改就改啊!
他們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地方了,或許灰星上确實有個綠洲公園,隻是孤陋寡聞的自己從來不知道而已。
項思誠抓住一個路人:“你好,請問這是1路公交車的始發站嗎?”
聽見他的問題,路人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你不知道這是哪,那你怎麼到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