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華明眸中黑霧閃過。
而後毫不猶豫地拿起了三叉戟，猛得攻向了楚逸！
然而這一次，楚逸卻沒有閃躲。
他抱着頭，渾身燥熱難耐，一下又一下地拿頭去撞地，崩潰地大聲叫喊着：“滾出去，從我的身體裡滾出去！”
那種讓人毛骨悚然，從心底裡升起來的恐怖和寒冷，他無論怎麼甩也甩不掉，而那個恐怖的聲音還在輕聲細語地繼續。
“念之，别害怕。”
“隻要你乖乖的，我也隻乖乖地待在你身體裡，不會做什麼的。”
“小念之，别再撞下去了，我會心疼的。”
它平靜，平和，平穩地在耳邊細細道來，用着事不關己的語氣，講出無比關心的話，可楚逸隻覺得惡心。
這種惡心的感覺，是發自心底的恐懼，是無法抗拒的、抑制不住的恐懼，以至于即便三叉戟已近在眼前，也完全失去了抵擋的力氣。
是的，是因為沒有力氣，而不是因為心理作用。
像是被徹底卸去了氣力，連同修為一起短暫地消失了。
等死吧。
楚逸閉上了眼睛。
既然沒有辦法，那就坦然面對。最起碼，還能死的好看些。
“滾開——”
一道怒吼聲下，毀天滅地的黑霧自四面八方而來，刹那間包圍了在場的三人。
預感的疼痛并沒有到來，楚逸怔然，試探着緩緩睜開了眼睛。隻見那柄要人性命的三叉戟就停在分毫之前，閃着爍爍寒光，殺意還未褪去，就被強行止住了腳步。
是慕恒！
楚逸轉而看去。
半空中，那獨屬于魔尊的血滴狀印迹在額間閃爍，印記主人面色冷沉，原是副不近人情的面容，但臉上未散去的驚懼中和了這一點，倒顯得有了幾分人的該有的模樣。
他在害怕。
是在擔心……我死掉嗎？
南朝神色一僵：“怎麼回事？”
“南将軍，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華明低下頭，渾身像是被定住了似得，隻能求助地看過來，“就像是……”
“就像是沒法抗拒他的命令。”
南朝喃喃道：“不可能啊……”
他聲音很小，像是懼怕被華明聽到似得，低低道：“我才是唯一的造物主，他們唯一無法抗拒的隻有我的命令，怎麼會？怎麼會？”
這是自他強大以後，第一次遇到完全琢磨不透的問題。
南朝猛得擡頭，臉上透出狠厲：“你究竟是什麼人？”
半空之人視他于無物，竟是半分都未曾看向他，在三叉戟停住的瞬間便飛身而下，如同丢垃圾一般甩開了礙事的戟，将楚逸上下查看了一番，面色沉得要命。
楚逸感覺自己像是個被大人查看有沒有偷糖的孩童，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後退了退，道：“我沒事。”
面前的人臉色沉得更厲害了。
他徑直把手覆了上去，在楚逸嘴角一抹，然後半句話也不說，隻把手上沾了血的證據拿到楚逸眼前，意思很明顯。
——你管這叫沒事？
楚逸：“……好吧哈哈哈，有事，有一點小事哈哈。”
話音剛落，慕恒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楚逸怔了下。那隻手比他自己的溫暖了許多，是不屬于魔族的暖和，連帶着一股暖流自手掌流入，很快漫流到身體各個部位，神奇地撫平了受傷的各處。
好舒服。
隻是剛把那股暖流注入後，那雙手的主人便把手抽離了，像是在躲一樣。
楚逸想了想，也沒好意思再伸手去要，隻呆站在那裡，不經開始回味方才的感覺。
被完全無視掉的南朝：“……”
他果真是難得的聰明，才不過一會兒而已，就想通了其中關竅。
“從前竟是小看了你。”
南朝手中的扇子已斷成絲絲條條，欣賞地看向慕恒：“原以為隻有念之是修煉此道的天生聖手，沒想到你竟更高一茬，是我失算了。”
“如果當年是以你為母版，我制作的……就叫魔族好了，吸收靈廢氣的能力必會更高更快。早知如此，就該從你身上抽——”
一道靈光襲來，如閃電般擊在了南朝身上，喝止了他繼續往下說的話。他滿頭烏發瞬間被打得焦黃，耷拉在肩膀兩側，一時竟顯得有些滑稽。
但南朝并沒有生氣。
看樣子，他隻覺得有趣。
南朝伸手，撫平錯亂的頭發，溫笑着道：“生氣了啊。原來我們念之生起氣來，下手還是挺重的。”
楚逸怒視着他，半點不做退讓。眼神明确告訴他，要是再敢說半個字，絕不讓他活過下一秒。
南朝笑得愈發瘋魔了：“哈哈哈太可笑了，你竟然半點都沒同他們講嗎？”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我的念之，我的念之啊！”
饒是慕恒再愚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聲音有些顫抖，但還算得上冷靜，低聲道：“師尊，告訴我，他從你身上抽走了什麼？”
楚逸把眼神從怒視變得和緩了些，但始終沒有直視他，隻輕聲道：“沒什麼，别聽他亂講。”
下一秒，他忽然感到自己僵在了原地。
慕恒竟是把他定住了！
楚逸掙紮着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不但是身體不能動了，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再行掙紮，也隻能發出‘嗚嗚’這樣不成句的聲響，眼睜睜看着慕恒設下保護圈後離開他，徑直走向南朝。
他神情平靜的吓人，居高臨下地看向南朝，道：“說，你從他身上抽走了什麼。”
南朝看了他一眼，眼神竟有幾分憐憫：“你竟半點不知嗎？”
他聲音柔和，像極了謙謙君子，說出來的話卻惡毒的像是把利刃，一點點紮穿了在場人的心。
“當年為了救下你們所有人，我的好念之同我做了交易，生生剖下一根靈骨送于我，那可幫了我大忙呢。”
“可憐念之，大概心心念念以為我隻是要他痛苦，要他失去戰鬥能力，卻萬萬想不到，是拿來研究，是拿來把他的同伴改造成，你們口中的怪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