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四處去問卻問不到結果,确是因為問錯了地點。他二人生活在北方,醒來的地點卻向南走了數百裡。
再加上慕恒從未上過學堂,縱有滔天之力也沒在世人面前顯現過,自然無人知曉。
楚逸原以為是一場意外,但要真的是意外,為何會暈倒在離家那麼遠的位置。
是有人故意讓他失憶,又把他丢在這裡,叫他與慕恒分開嗎?
可若真如此,那人的手段也太嫩了些。
和滄世的相遇是一場意外,如果他繼續向北走,不出五日就能抵達原先的住處附近,彼時随便問問,就能找回真相。
這個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他無從得知。
但楚逸想起一切後,最在意的卻不是這點。他在意的是——
都這麼久了,慕恒竟然都沒聯,系,過,他!
明明有通信符,他一個快忘記的人都努力在找,總不能這麼巧,慕恒和他一起失憶了吧?!
楚逸很傷心,很委屈,後果很嚴重。
最直接的結果,就是他隻草草同滄世道了别,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幾次想轉身就走,還是沒忍住,繼續向着家的方向走。
少年心百丈高,懷淩雲志,也懷氣性。
一路很不高興地走回家,黑着個臉推開了門,打算演一出先推拒兩次、再熱淚盈眶的回歸戲碼。
……人呢?
在家中幹坐着,從天亮等到天黑,再從天黑等到天亮,他才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要找的人,不在這裡。
楚逸慌了。
怎麼會不在?
他摸出通信符,顫顫抖抖呼出那個熟悉的名号,但始終無人應答。
“慕恒。”“阿恒!”“阿恒哥!!!”
人總是在失去後最珍惜,但也總是為時晚矣。通信符在不知不覺中被捏成粉末,楚逸趴在床榻上,呆呆抱住了平日睡覺所用的軟枕,一動不動。
那個時候,楚逸滿心以為,他要永遠失去這個最好的朋友了。
什麼滄世,什麼懲奸除惡,在那一刻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摸着放在床頭邊的碟子,摸着屋子四周簡陋的廊柱,摸着竈台邊的柴火,最後坐了下來,坐在一個普普通通的小竹椅上。
那是慕恒親手做的。
他去哪了,是生是死,是福是禍,一概不知。就像是人間蒸發似得,悄然離去,全無聲息。
相依為命多年,一朝失去聯系,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
都恕我不能接受!
楚逸倏然站起身來,一掌轟了下去。
砰——
竹椅在瞬間被劈成兩半,氣流砰然将兩截椅子卷起,分别投向了牆的兩邊。
但在它即将撞上牆面化為齑粉之時,一道詭異的黑氣忽然自外襲來,巧妙地化去氣流的襲擊,将竹椅穩穩托住,在空中懸浮一瞬後,送回了地面。
身為修仙者,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魔氣。
但從前看到魔氣,單純想的是除魔衛道,現在看到魔氣,滋味卻不那麼好受了。
楚逸的戾氣化去了一大半,想着眼前這位許是位可憐人,不想同他争鬥,正想好言勸說一番,卻聽得對方冰冷道:“你在做什麼?”
盡管語氣語調等等都有所變化,楚逸還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
與此同時,楚逸也明白了什麼。他小心翼翼擡起頭來,輕聲道:“你……成魔了?”
“嗯。”
“為什麼?為什麼?!”楚逸幾乎在瞬間重啟戾氣,不停追問:“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誰?!”
怎麼會這樣。
才剛知道成魔會經受怎樣的折磨,就眼睜睜看着最好的朋友陷入魔海,還用那樣冰冷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同從前的溫和不同,慕恒身上缭繞的魔深黑若海的魔氣,面容冷厲,周身嚴寒,除了容貌外,已是判若兩人。
“我變成這樣。”慕恒冷冷看着他歇斯底裡,語氣涼薄:“你不高興嗎。”
楚逸吼道:“我怎麼高興!”
“也是。”許是面色已經沉到極緻,再怎麼變也看不出來了,慕恒竟還笑了笑,道:“連這把竹椅都劈了。”
“……”
楚逸氣笑了:“你有病吧!”
“嗯。”
“就隻會嗯了是嗎?”
“嗯。”
袖擺揚起,一道靈光閃過,對面的黑氣瞬間纏繞而上,在空中對打、糾纏。
纏到最後,又不打了,兩道光站在空中,姿勢像是了插着腰在對罵。
……看得出,罵得挺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