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碑下,頭一次來論道通衢的築基弟子們正在引路童子面前排着隊登記姓名。
“下一位。姓名、師承,修習何法?”
混在人群中的陌生弟子取下宗門玉符:“榮山,問玄宗無崖弟子,所習劍道。”
少年一頭長短不一的炸毛,長些的頭發束了一把馬尾低垂在腦後,闆着一張俊臉,然而到底年少,臉上再嚴肅,看着也還算乖巧。
不遠處的樓台上,司鶴川正同打坐的危峥嵘說話。
“論道通衢的法陣環環相扣,層層疊疊,就是曆任城主也很難通曉所有法陣。我叫你來原本是多留一手準備,沒想到這法陣真的連化神修士的神魂都能洞察。”
守衛一城的法陣自然有鑒别、防衛陌生神魂窺視的作用。
危峥嵘是化神修為,本以為已經足夠瞞過去,沒想到還是讓法陣發覺了,此時的守城法陣正在試圖切斷本體與化身之間的神魂聯系。
危峥嵘一邊穩定化身分魂,一邊道。
“這法陣從外看撲朔迷離,身處其中時應對起來倒是不難。”
“法陣年久失修,曆代城主又都是符修,縱然有心,也無力動飛升老祖留下的東西。”司鶴川話有嘲弄,“不然哪來這處漏洞給你我藏身。”
眼見殷明弈最近不知道又在發什麼瘋,司鶴川果斷選擇來找城池邊界法陣的漏洞行事,省得被手上掌控着全城法陣的桑漓箓尊找茬。
城樓下,引路童子擡頭看向榮山,上下打量幾眼,從他手中接過玉符,用刀筆淩空将弟子的姓名身份同論道通衢的路引寫了下來,随後祭起一枚小印,将這些内容打進弟子玉符裡。
“這便是你通行論道通衢的憑證。論道通衢非築基以上的修士不可出入,有此憑證才可通過界碑,過去吧。”
問玄宗弟子不算多,很快便都過了界碑,跟着領隊的師兄穿過橫平豎直的坊間道路,前往問玄宗在論道通衢的居處。
一衆築基弟子都是頭一次來論道通衢,少不了四處張望,榮山沉穩地走在隊伍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明揚大會明日開幕,咱們算來得晚的,你們好奇可以,但不要今晚就跑出坊去玩了。”司鶴川的十六弟子叮囑道,“這輩子可就這一次機會,錯過了就沒了。”
“十六師兄,既然明揚大會這般重要,我們為何來得這麼晚。”隊伍裡的一個弟子大膽問。
“按明揚大會的規矩,隻要是五十年内築基,便有參與的資格,并不限宗派、散修,參與者選擇在開幕後三天内的任意時間進入秘境。
“不過,也正是因為有散修參與,便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單打獨鬥的修士第一天便會進入秘境,而有隊伍一同去探索秘境的修士則會在後兩天才會進入秘境。
“為了避嫌,各宗門的隊伍總是來得遲些。照我們宗内的規矩,能單人闖秘境的同門修為比你們高一兩個小境界,無需跟随師門領隊,早就自己來了。宗内報名的時候便說過這些事項,你沒聽嗎?”
十六管慣了弟子,說完皺眉反問。
“忘,忘了……”
這弟子是忘了還是沒聽有待商榷,十六轉眼看見老成持重的榮山:“跟榮山學學,都是第一次來,看人家多沉穩。”
這就有些冤枉弟子了。
危峥嵘和傅雪寒當年在論道通衢來回盤桓了很久,他閉着眼都能走遍整個論道通衢,再怎麼裝也裝不出一點好奇樣子,榮山才是個少年老成的穩重劍修模樣。
論道通衢是修界最大也是最特殊的一座城池。
在這裡,沒有修行的普通人、築基以下的修士不允許進出,而金丹以上的修士,除非是一坊主将,否則不允許在城中常駐超過三年,要麼去秘境尋寶,要麼出城曆練。
加上城裡還有規範坊市交易,限制修界家族、宗門的城規,種種條件之下,論道通衢也算得上是對散修們十分友好的城池。
危峥嵘和傅雪寒當年就是需要頻繁出門尋寶曆練的散修,才會在這裡置辦宅院。
不過問玄宗如今使用的駐地,是柳扇當年在論道通衢行醫時用的宅邸。
這宅子坐落在澤川坊,當初買下來的時候危峥嵘也出了三成的錢,離幾處繁華的大坊都不遠,曾經用做招待顧客的院子都改成了弟子居所,很足夠問玄宗出來曆練的弟子住。
“分到住處就趕緊休息,明日雖不入秘境,但大會信物還是要去領的。”
十六站在院落中間,盯着弟子們安頓。
“隊伍是來之前就安排好的,領過信物,你們就要自行商議組隊探索膺箓秘境的章程。進入秘境前可以去坊市上逛逛,但不要惹事,也不要誤了時間,有什麼事就找宅邸裡的掌事。”
*
等弟子們進了城,危峥嵘便起身道:“桑漓要尋的事恐怕一時半會解決不了,我先回宗一趟,有事傳信。”
“等等——”司鶴川阻攔不及,危峥嵘已飛身往城外去。
越過城界法陣便算出了論道通衢,以危峥嵘的修為,這法陣管不了他從哪走,卻還是能精準察覺他的神魂還與城中人相連。
危峥嵘甫一踏進城界法陣,便察覺有一股力量在試圖隔絕他與化神的神魂聯系,溫和中庸,卻實實在在是危峥嵘硬闖不了的屏障。
危峥嵘迅速退出法陣,還沒動作,司鶴川的傳信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