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父女倆人吃了晚餐,一起開車回家。
誰知半道下了雨,雨下得急,段木冉擔心地說:“要不等雨小一些再走?”
父親擺擺手:“沒事兒,我可是老司機。”
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在一個沒什麼人的路段,父女倆越聊越開心,車速稍快,前方突然有人打了遠光燈,父親眼睛一晃,恍然看到有人橫穿馬路。
旁邊是一個柴火垛,段木冉下意識喊:“往旁邊去!”
她這一喊,讓段父失去了判斷,本該猛踩刹車的,變成了急打方向盤。
誰能想到,柴火垛旁,有一個喝醉酒的女人正蹲着吐呢?
刺耳的刹車時,前窗玻璃的血迹,一閃而過的玻璃碎片……
是那晚最後的回憶。
她做夢也想不到,那個因為喝多了酒下車透氣蹲在路邊吐的人,是洛廷骁的母親。
她閉上眼睛,再不敢回憶事發後的任何場景。
她對洛廷骁,是憐惜,是抱歉,是遺憾。
她擡頭看着挂在天邊的月亮,無聲地歎了口氣。
那些糾纏的罪孽、無法言說的痛苦,能不能在這片陌生的月光下,被潮水一點點卷走,沉入深不可測的海底?
翌日清晨,他們前往鄰近的街市閑逛。
正值旅遊旺季,街道上人潮湧動。
段木冉抱着外套,在綠蔭下慢慢走,一陣陣熱風吹過,她鼻尖沁出些許汗珠。
路邊的早點攤飄來誘人的香味,水果攤上堆滿山竹和火龍果,老闆娘戴着寬邊草帽,正麻利地削着青菠蘿蜜。
洛廷骁突然轉身,抽走她懷裡的外套,順勢握住她的手。
段木冉想抽回,卻被他更用力地扣住。
她隻能被他牽着走。
兩個人停在一家布店前,段木冉滿眼欣喜地打量着。
洛廷骁用流暢的當地話和店主交談了幾句。
段木冉驚訝看他:“你會說當地語言?”
洛廷骁聳聳肩,“以前跟這兒的商人接觸過。”
段木冉噘了下嘴巴,突然變得小孩子氣,指了指裡邊挂着的一匹布料,“我要那個,要三尺。”
洛廷骁說:“好。”
他走進店裡,段木冉在門口等他。
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遞給段木冉一個紙袋,裡邊裝的正是段木冉看好的那款,稍顯粗粝的淺紫色棉紗,邊緣繡着金線。
“要拿它做什麼?”
“沒想好。”
洛廷骁笑了笑,繼續牽住她的手。
到了傍晚,他們走累了,坐在河邊的木平台上休息。
段木冉小口喝着冰椰青,看漁船在河面晃晃蕩蕩,劃出長長的波紋。
對岸的夜市亮起星星點點的燈,烤蝦的香氣混着香茅草的味道飄過來。
這兒好像真的可以忘記煩惱。
回程經過夜市,燒烤攤的煙霧模糊了路燈的光暈。
他們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又縮短,忽然停住,對視片刻,又繼續纏纏綿綿地走,最後消失在突突車揚起的塵煙裡。
回到酒店,段木冉先去洗澡,她躺在浴缸裡,聞着安神的精油芬芳,昏昏欲睡。
浴室正對着無邊的大海,隐私性好,她沒有關窗,也沒有開燈,隻拉了一道薄薄的紗簾。
窗外傳來隐約的蟲鳴,混合着遠處海浪的聲響。
忽然,浴室的磨砂玻璃門被推開,洛廷骁跨進浴缸,水面頓時上漲,溫水從邊緣溢出。
他伸手環住她,段木冉靠在他身上。
她睜開眼睛,朝窗外看去,突然滿臉欣喜,“看外邊!”
隔着紗簾,依然可以看到夜空中繁星密布,比城市裡看到的要明亮許多。
洛廷骁微微睜開眼,看見她身後的夜空繁星閃爍。
他把她摟得更緊,感受到她在他懷裡輕輕呼吸着。
段木冉猶豫了一下,擡眼看他,輕聲喚道:“洛廷骁……”
洛廷骁低頭。
兩人的嘴唇碰在一起,洛廷骁聽見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那氣息混着夜風,消散在星光裡。
洛廷骁的手指在她肩膀上輕輕劃過。
兩個人沉默着對視,他們今天對視了很多次,卻都沒什麼話可講。
他突然将她抱起,水珠順着兩人身體滑落,在淺色地毯上暈染出點點痕迹。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
夜風送來遠處佛寺的鐘聲,悠遠而空靈,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撞擊着。
紗簾被風吹起,裹挾着夜來香的芬芳,在房間裡輕輕飄蕩。
第三天早上,依舊陽光燦爛。
吊腳樓投下斑駁的陰影,賣糕點的小販推着三輪車從他們身邊經過。
兩個人手牽手,剛放學的小朋友一樣到處溜達。
走着走着,對視一眼,不知為何突然笑起來。
“跟緊我。”洛廷骁捏了捏她的手心。
巷子太窄,他們側身讓過一位捧着蓮花供品的僧侶,兩個人擠在一起,相視一笑,洛廷骁飛快湊過去吻了下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