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珑音微微一笑:“知道就好。”
喜珠指了指妝奁台的翅羽朱钗:“小姐,這支朱钗好漂亮,奴婢幫您戴上試一試?”
指尖隐痛,钗上的翅羽過于鋒利了一些,衛珑音搖了搖頭:“先收起來。”
她看了一眼喜珠額頭淺淡的疤痕,轉身從博古架取下一瓶藥:“這是祛疤的雪緞膏,每日塗抹兩次,定不會留疤影響面容。”
喜珠受的傷不重,但傷在臉就不好了。
喜珠雖然不太在意自己臉上的小傷,但一張完好無損的面容定然是好過有瑕疵的,她接過藥瓶,感激道:“謝小姐。”
衛珑音彎了彎唇:“謝什麼,是我連累了你。”
“才不是呢,是宣王和惡公主太壞了。”喜珠握緊藥瓶,“小姐是好人有好報,他們是惡人自有惡報,哼!”
“你呀你,出去可别亂說。”
“小姐,奴婢不傻。”
*
連綿數日的陰雨終于放晴了,端午這日,晴空萬裡,是個明媚的好天氣。
霍家門口早早挂上了菖蒲艾葉,撒上驅蟲辟邪的雄黃粉。
夏侯觞應邀到霍家做客,與霍家人一道過端午節。他本不屑過任何節日,記憶中,無論是何年節,自己都是形單影隻,要麼是被關在小黑屋裡,要麼就是聽那個女人的咒罵。
待那個女人死後,他被羌巫族人‘救’走,依舊避免不了辱罵毆打,陪伴他的隻有毒物蠱蟲。
每到逢年過節,族人對他的折辱隻會變本加厲,惡毒與仇恨被無限放大。
他名義上是他們的少主,實則連野狗乞兒都不如。
一切的年關節日,都讓他深惡痛絕,他感受不到節日的熱鬧與喜慶,也無法融入進去。
去歲的除夕,他便深有體會,他與霍家人仿若兩個世界,與她更是如隔雲端。
他的生存法則不外如是,想要的便去搶去奪,想要獵捕的獵物便要設下陷阱誘餌捕之。
一雙朦胧的複雜明眸浮現在眼前,夏侯觞似想到了什麼,涼薄的唇角肆意往上一勾。
滋養在溫情裡的美麗少女似乎隐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他最擅長挖掘陰暗處的各種秘密。
所以,我的小姐,你會有什麼秘密?
“侯夏。”一道聲音自背後傳來。
夏侯觞擡腿跨過門檻,仿佛沒有聽見背後的聲音,又或許聽見了,裝作沒有聽見。
霍安邦皺了皺眉,翻身下馬,将馬鞭甩給身邊的侍從,三兩步便追了上去。
夏侯觞不想理他,看也沒看他一眼,徑直往前走。
夏侯觞抱送落水的衛珑音回府,不僅被霍家人杖責一頓,又差點被霍安邦割舌。雖然,此事是他故意為之,但他生性沒有以德抱怨的涵養,且睚眦必報。
他隻會記得霍家人打過他,想要将他變成啞巴,而不會記得自己做了什麼。
霍安邦有心将侯夏當做相交好友,心知相比侯夏三番兩次對表妹的相救之恩,自知自己之前的做法不太地道。
霍安邦大步追上去,與夏侯觞比肩而行,遲疑了片刻,開口道:“侯夏,抱歉,我欠你一句‘對不起’。你不僅多次救了表妹,慈惠寺中又救了家母,霍家欠你諸多。”
細算之下,霍安邦才發現侯夏對霍家的恩情,多到一個手都數不完。
夏侯觞腳步未停,隻敷衍性地‘嗯’了一聲,态度極其冷漠。
眸光不經意一瞥,便發現不遠處的分岔路口,一行太監宮人正往後院女眷的方向而去。
每個宮人手捧一個精緻黑色漆金匣子,不用打開便知裡面裝的皆是價值不凡的物件,也都是女子慣常喜愛的物什。
夏侯康經常派人給衛珑音送禮,夏侯觞在宮裡時,便看見過幾次。
夏侯康還真是殷勤。
夏侯觞眸色微冷,不知這回又送了什麼好東西,袖口輕微翻動,兩道驚呼聲随之傳來。
兩名宮人不知怎麼的摔倒在地,手裡的匣子順勢摔了出去。
金燦燦的钗環首飾叮叮當當墜了一地,在陽光的照耀下,異常灼目。
領頭的太監罵道:“走路不長眼的東西!這可都是太子殿下送給未來太子妃的禮物,摔壞了你們有幾個腦袋賠?”
很快,兩名宮人抖着身子将首飾全部裝入匣中,太監的罵聲也随之消失。
霍安邦想到表妹與東宮的親事,又想到自己與嘉和郡主的牽扯,重重地歎了口氣。
夏侯觞看了一眼霍安邦,似有所感道:“钗上的東珠碩大無比,太子殿下怕是将東宮的好東西都捧到了小姐面前,當真是情誼深重。”
說罷,又拱手道:“恭喜霍家有太子這般乘龍快婿,他日更進一步不在話下。”
霍安邦深深地看着夏侯觞,想要從他那副真誠恭賀的模樣看出點什麼,良久,他道:“表妹和太子的婚事由陛下擇定,誰都無法改變。你的心思莫洩于人前,否則,隻會帶給她無法承受的災難。”
“是嗎?”
夏侯觞輕飄飄地兩字,頓時讓霍安邦面色難看起來。
他竟然就這麼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