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奕想起來自己忘記的一件事是什麼了。
自己的身份!
一直以來,雲熠似乎都以為他是表演學院的學生。
雲奕從來沒有刻意隐瞞過,可是在這個世界,雲奕這個身份本就是欺騙。
如果他直接說自己叫洛蘇,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誤會。
“小蘇,你心裡有事?”
宋玉文放下眼鏡,目光溫和地注視着自己的學生。
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雲奕也無法說“沒有”,隻是笑了一聲:“什麼都瞞不過老師。”
“不是瞞不過,是你的文字出賣了你。”
宋玉文指着文檔裡的一處,雲奕看過去,才發現自己打了兩個逗号,這是很顯然的失誤。
“抱歉……”
雲奕話沒說完,宋玉文就微微搖頭:“這都是小問題,重要的是你自己。”
“我?”
雲奕沉默着,宋玉文也戴上了眼鏡伏案寫作。
雲奕早已經過了需要别人開導的階段,他的閱曆足夠讓他清楚地認識大部分事。
可逃避和懼怕是本能,雲奕當然也會害怕會緊張。
他清楚地知道十八歲的自己是如何讨厭欺騙愛恨分明,也了解自己現在的心态變化。
人當然會變化,尤其是在雲奕身上,這種變化是劇烈的,甚至于判若兩人。
雲熠和他以前一樣,天性樂觀,性情堅韌,能吃苦愛鑽研熱愛舞蹈,各項賽事榮譽紛至沓來,少年意氣風發,誰會不喜歡這樣的人呢,父母愛他,老師同學喜歡他,就連雲奕,抛去自己的身份,也很容易被吸引。
想到這裡,雲奕恍然,原來自己是害怕失去。
雲奕不希望這種事情的發生,可也做好了準備。
每次上課,雲奕都會環視一周,或許哪天就在裡面發現了熟悉的刺猬頭。
說到刺猬頭,雲熠倒是難得的主動提出要剪頭發。
“你不是說你要剪的嗎?”
雲熠說這話時很理直氣壯,但是眼神裡分明就是看好戲的意味。
雲奕忍不住揉了一下雲熠的頭,感受海膽頭最後的手感,然後就拿出了全套理發裝備。
看到雲熠眼中的不可置信,雲奕心裡竟然難得的有了一絲惡作劇得逞的趣味。
兩人一脈相承,雖然雲奕現在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可是愛好是不變的。
“行了,坐吧。”
他們在學校小湖泊旁的涼亭裡,雲熠剛坐下,雲奕就将他脖子以下的部位全都遮住了。
“你不會真的會吧。”雲熠忍不住咽口水,雖然他很信任大雲,可是發型就是他的門面,最起碼要占顔值的一半,這要是剪壞了,他真的沒臉見人了。
“可以戴帽子。”雲奕的一句話完美解決雲熠的擔憂。
隻是雲熠的眼神更憂傷了,大雲到底會不會讀心術至今是未解之謎。
正想着,一縷頭發飄落在眼前。
大雲就不是人!
為了逃避現實,雲熠閉上了眼睛。
失去了視覺,觸覺感受就更明顯了。
雲熠能清晰地感受到大雲的手輕輕拂過頭頂,有時候需要他轉一下頭,就會輕輕掰一下下巴,按照力道左右示意他往哪轉轉多大角度。
有時候雲奕似乎離得很近,幾乎能聽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感受到臉上氣流噴灑的溫熱,有時候又似乎很遠,耳邊隻聽得到風吹過的聲音。
漸漸的,雲熠悲傷的心情逐漸被另一種新奇的情緒所取代。
僅有的認知不足以讓他明白這是什麼情緒,卻并不排斥。
雲熠的這種心情一直持續到結束,聽到大雲說“好了”也不舍得睜開眼睛面對現實。
“我錯了,我就不該嘴賤讓你來剪頭發。”
沒有回應,倒是湖邊聽到了天鵝的叫聲。
“大雲,你不會把我扔這了吧。”
還是沒有聲音,湖邊的天鵝似乎上岸了,吧嗒吧嗒的腳步聲格外明顯,叫聲也越來越近。
天鵝不會來叨他屁股吧,天鵝也是鵝,被大家喂得塊頭不小,叨人肯定很疼。
雲熠睜開眼,首先轉頭去看天鵝,很好,已經回頭往湖裡走了,再扭過頭來就發現大雲就坐在他面前,笑着望過來。
不得不說,大雲長得還是很有迷惑性的,隻要笑一笑,雲熠心裡就決定,哪怕頭發剪得像狗屎也能原諒。
“剪得什麼樣?好看嗎?”
雲熠想要去摸自己的頭發,卻被阻止了。
雲奕握着他的手,防止他亂摸,自己則是掏出了鏡子遞過去。
雲熠沒有掙紮,乖乖地把手放下,就着雲奕手裡的鏡子去看自己的新發型。
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清爽。
也不知道大雲是什麼怎麼剪的,長度比他原先的頭發略短,卻非常有層次,耳朵旁邊隻保留短短的發茬,後腦勺也不知道怎麼剪的,顯得格外圓潤飽滿。
和自己特地打理的發型不同,這個發型很自然地就顯得很蓬松,又張牙舞爪的,很符合自己的審美。
雲熠又忍不住臭屁了,歡呼着抱住大雲,然後又快速松手,跑到湖邊欣賞自己的新發型。
雲奕留在涼亭,收拾地上落下來的發茬,用袋子裝了,準備帶走。
“大鵝大鵝,你看我好看嗎。”
大鵝沒理他,腳掌輕輕一劃就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