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的緣故,當閃光燈的白光刺進雙眼時,幹澀麻痛一閃而過,閉眼瞬間,血氣開始上湧,直沖向顱頂,強烈的頭暈目眩感讓她差點失去了平衡。
涼飕飕的風帶來一股濃烈的腥臭味,陰森森、濕漉漉地竄進鼻孔,像在太陽底下曝曬了幾天的死魚,難聞得讓人幾欲作嘔。
轟隆隆!
一道巨大的閃電劈開烏雲,把周圍攏進一片耀眼白光中,不安與躁動直線飙升,她下意識望向空氣被壓縮得最厲害的方向,隻見幽森長巷口,一片白色的薄紗正貼着青磚,迅速遊走進目不能及的巷子深處。
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寒毛乍然直豎,魏常盈打了個哆嗦,耳邊便響起了烏嘴警惕的低吼。
“來了!”張嘉鳴血紅色的蛇瞳顯出真形,嘴角處是志在必得的笑容,“你自己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我!”
他雙腿一蹬躍到岸上,青筋暴突的手腕施力甩出玄黑色骨鞭,移動速度快得隻剩下一道殘影。
魏常盈還來不及反應,身體就已先一步行動:“烏嘴小黃跟上去!”
由于起身太猛,一時沒注意到腳下台階,當場就狼狽地摔趴在地上。手臂和頭頂很快就傳來了拱動的感覺,大概是兩隻小家夥過來察看她的情況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将注意力都集中到眼球上。
眼部開始發熱,漸漸地,眼前出現了一團橘色的虛影,貓咪大小,四肢着地優雅地站立着,甚至還能隐約看到身後那條卷曲着朝上的長尾。
一團體型較大,顔色較深的毛球湊了上來求貼貼,長長的毛發蹭得她的臉頰和鼻子癢癢的,她試着往頭的部位摸了摸,觸手柔軟順滑,還能感受到它正吐着舌頭咧嘴哈氣。
“沒事,快走吧。”她曲肘撐着地面又爬了起來。
兩團扭曲的空氣走走停停,帶着魏常盈快速穿梭在歲月悠久的小巷中,這一片區域的民房大多保留了舊時的模樣,青磚牆上點綴着暗綠色的青苔,門前花木扶疏,黛瓦上還有小森林似的天生天養的多肉植物。
路過放滿盆栽的石闆凳,在雕花木窗房子邊拐個彎,再走過幾座老舊的兩層小樓,他們最終停在了著名旅遊景點蚝殼屋前。
蚝殼屋,顧名思義就是用蚝殼作為建築材料修建而成的房子,早在幾百年前,當地居民就懂得就地取材,通過近海捕撈或沙堤挖掘取得蚝殼,再按照一定的規律壘砌成牆,使房子具備防水、防蟲、通風、保溫等多種實用功能。
蚝殼屋完美地适應了當地多雨濕熱的氣候,全盛時期曾多達百餘間,後來因曆史變遷,現在村中隻剩下孤零零的三座,魏常盈正好站在最大最豪華的那座前。
經年累月的風雨讓這面高達六米的镬耳山牆有部分脫落,灰白色的粗糙蚝殼堅硬又鋒利,密密麻麻的蚝尾一緻傾斜朝外,仿佛在無聲地對抗着沒有受到邀請的客人。
牆上挂着一個牌子,白底藍字寫着“愛護文物,請勿損壞”八個大字,邊上的木門卻洞開着,老式銅鎖已經被人為破壞,斷成兩截随意丢棄在地上。
魏常盈看着鎖上那圈焦黑的痕迹,不難猜到這定是張嘉鳴的傑作。
透過門洞望向裡面狹小的天井,叢生的雜草野花已長至成人小腿那麼高,細長草葉在陣風中不停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蒲公英早就飛散進泥土裡,隻剩一個光秃秃的枝頭凄凄地訴說着曾經的綻放。
右側主屋沒有窗戶,斑駁的門闆有一扇朽落在地上,剩下半邊是一個透不進光的黑洞,散發出危險又極具吸引力的氣息,引誘着好奇的路人進去一探究竟。
整座房子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死寂中。
從外觀上看,這座房子占地面積目測不到一百平米,隔音效果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按理來說牆内外有人活動,多少還是能聽到一些動靜的,張嘉鳴揚着骨鞭氣勢洶洶地殺了進去,卻愣是沒有傳出一點聲音。
魏常盈心中隻有兩個猜測,要不他已經離開這裡,要不就是他在裡面遇到危險了。
“烏嘴小黃,他在不在裡面呢?你們能感受到嗎?”
兩團虛影在門前來回繞圈,始終猶豫着沒有越過那道低矮的石坎。
“他不在的話,我們去别的地方找。”她換了一種說法,給出一個指令明确的引導。
這一次,小黃和烏嘴索性停在門前不再走動了。
它們說的是——在。
心髒狠狠地收縮了一下,一股不詳的預感頓時湧了上來。
連他都對付不了的精怪,憑自己那時靈時不靈的三腳貓術法,能有勝算嗎?要不要去搬救兵呢?她沒有見識過荷娘子和小松子的能耐,不确定它們能不能幫得上忙。旺财吞食了禍鬥的内丹,妖力雖然有所增進,但火鼠一族天生就不擅長打架,進去了恐怕也隻有抱頭鼠竄的份。
啪——嗒——
一滴水砸落在魏常盈的頭頂,她用手抹開,在指尖上碾了碾,冰冰涼涼的,是炎炎夏日中罕見的溫度。
緊接着,天公完全不給人緩沖的時間,又一陣涼風刮過,密集的雨點就像潑水似的毫無征兆地落下,劈頭蓋腦地澆到身上,有點冷,卻讓她的頭腦變得更為清醒。
遠水救不了近火,再拖延下去張嘉鳴可能真的就要出事了。
她不自覺地撫着腕上的手繩,墨黑色的發絲浸染透了黑袍人身上的幽蘭香氣,默念着靜心神咒,五指憑借身體記憶開始小幅度動作起來。
這個指訣她私下已經練習過無數回,指與指之間的間距、屈伸的幅度、捏攏的節奏早就爛熟于心,若能成功與天地感應,那就一定能成功!
她一邊為自己打氣,一邊義無反顧地踏進了蚝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