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千年蛇妖可是敢單挑天雷的存在，即便經過了人類禮義廉恥的教化，骨子裡頭還是刻滿了□□基因的。

他陰測測地說：“不需要找路，把牆都打爛自然就能出去了。”

魏常盈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又确認了一遍，才拉住他的手阻止道：“這是市裡的保護文物，你不要輕舉妄動。”

這不是有錢就能善後的事情，搞不好會喜提一雙銀手镯。但更糟糕的是，這種人力不可為的非自然事件一旦被人發現，說不定還會像電影裡看到的那樣，被拉去做各種神秘的科學研究的。

張嘉鳴反握住她的手，偷偷使了個眼色，然後神色如常地将她掩護在自己身後，朗聲說道：“僞裝成雷劈的不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擅長什麼。”

說罷，玄黑色骨鞭霎時展開兩側的骨刃，藍紫色電流哧啦啦環繞其上，細長的鞭尾像蛇一樣在地上來回遊曳着，擺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戰鬥姿态。

魏常盈望着他挺得闆直的後背，略一思索，忽然又改口道：“行，那你動手吧。”

暴雨沒有停止的趨勢，連天的震響正适合用來掩蓋某些不尋常的聲音。

房間過于狹小，又有家具阻擋，難以施展開來，張嘉鳴指向唯一的一面空牆，扭頭對魏常盈笑着說：“躲好了，我選擇先打這面。”

腕骨翻轉，骨鞭輕盈地騰起，又重重地落下，鞭風過處水霧翻飛，腳底防潮紅磚難得顯露出它的真容，但很快又被聚攏回來的白霧籠住。

“準備——開始了！”

話音剛落，玄鞭已如遊龍擺尾，以橫掃千軍的氣勢擊打在牆面之上，一時間，雷霆轟鳴，火花迸濺。

一股強大的氣旋伴随刺目白光迎面襲來，耳邊是磚牆轟隆隆的倒塌之聲，大量被電光包裹的碎石塵埃飛濺而起，即便被張嘉鳴擋住了絕大部分，魏常盈還是下意識地閉緊了眼睛，擡起雙手遮擋住沒有衣物保護的臉龐。

趁着白霧散開，張嘉鳴趕緊踢開腳邊的大塊碎石，以防不慎踩到摔出個難看的狗吃屎。

魏常盈跟着他穿過牆上的大洞，卻見新的房間裡空空蕩蕩，牆邊隻放着一個笨重的木制箱籠，蓋子上有一朵花瓣焦黃的白蘭。

“真遺憾，選錯了。”語氣有些失落，臉上卻不見多少失望，他拍掉肩上的浮塵，把決定權交到魏常盈手中：“看來我的運氣不太好，這一次由你來選吧。”

若隻是靠運氣的話，那就沒什麼可講究的了，她憑直覺随手一指：“這一面，順道把箱子都毀掉吧。”

“沒問題，我早就看它不順眼了。”

鞭尾疾如閃電，毒刺一般插進箱子，尖刃絞纏住箱體，摩擦出刺耳的剮蹭聲，木闆表面瞬間爬滿了裂紋。

張嘉鳴振臂一揮，将之狠砸在牆上，氣勁十足，箱體沒兩下就被砸得四分五裂，裡面藏着的物品紛紛揚出，濃郁香氣随即霸道炸開。

魏常盈捂着鼻子東躲西藏，要知道，新鮮的花是浪漫，腐爛的花卻埋汰了，尤其是那些還淌着汁液的，她完全不想沾到一點到身上。

待花雨結束，她想穿過牆上大洞時，張嘉鳴出聲叫住了她：“回來，還沒完呢。”

随着“嘩啦啦”的聲響，灰塵撲簌簌落下，四面牆體已然爛了三面。

濃霧像是有意識一般，及時聚集起來嚴實地填補上被砸開的空洞，不讓人窺見分毫牆後的景象。

再遲鈍的人此時都能看出不對勁，即便少了大部分牆體的支撐，頂上的梁木始終紋絲不動，仿佛沒受到多大的影響。

魏常盈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先前她繞了那麼久，為何就沒見過蚝殼牆呢？

“一個房間總是接着另一個房間，我們看到的能有多少是真的？”張嘉鳴嘴角上揚，輕笑道，“反正都是假的，這一次我就不走了！”

話音剛落，手中骨鞭翻飛出龍吟清嘯，不等刺進目标，牆面卻自内部自行粉碎，像被風蝕一樣化為石粉飛散進霧裡。

數道白紗夾帶着一種難以形容的怪味破空射向兩人，直往頭、頸、前胸等要害襲去。

“這麼兇殘。”

張嘉鳴一手揮鞭格擋，利刃瞬時将白紗絞成碎片，另一隻手也沒有閑着，瞅準機會拽住一道迅速繞至臂上，紮穩馬步與其較勁。

“給我出——來！”

濃霧扭曲成漩渦，一個黑糊糊的東西逐漸被拉了出來，嘶吼聲像粗粝砂石滾過耳膜，陰森凄厲得讓人心中發顫，魏常盈還來不及細思，一隻指甲發黑的手突然扒拉住漩渦中心，借力探出整個身軀，海草一樣的亂發中蓦地擡起一張泡得發白的死人臉。

“是她！”魏常盈對上那暴凸而起的隻有眼白的眼睛，驚駭得連連後退了兩步。

這肯定就是簡逢月口中所說的水鬼！

不知道張嘉鳴使了什麼法子，水鬼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束縛在項上的白紗，隻要輕輕觸碰，手指就會冒出一股黑煙，瞬間被電得焦爛。

再細瞧，發現漩渦背後有許多凹凸不平的物體，它半邊身子竟是連在蚝殼牆上的！

魏常盈提醒道：“這是真正的出口，小心别把牆給毀了。”

張嘉鳴臉上黑鱗浮現，又把水鬼強行拉出一截，就以為勝券在握時，它的腹部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起來，耷拉在下巴上的猩紅舌頭猛地劇烈抖動着，“哇啦”一聲吐出了一大股黃綠色的腥臭液體。

對氣味特别敏感的張嘉鳴有被惡心到，強忍着胃部的不适扭頭幹嘔起來。

魏常盈自覺勉強還能忍受，但情況也沒有比他好上多少，很快便被污染的空氣熏得眼淚直流。

“别放手。”她屏住呼吸，幫忙拉着白紗。

頸上桎梏漸松，女鬼得以喘息，嘔吐得更加順暢了。她的肚子就像是連通着終年不見天日的下水道，地上的肮髒液體積得越來越深，顔色也越來越淡，等到吐盡了最後一滴，全身接近透明的她化作了一道水龍卷，狂暴地沖向整座房子。

讓人措手不及的洪水将兩人沖散開來，拍往不同的方向，魏常盈試圖伸手拉住張嘉鳴的骨鞭，一張蒼白的臉突然橫插在他們之間，獰笑着浮出水面。

她心髒驟縮，被吓得嗆進了一大口水，還來不及感受惡心，後腦勺不知道撞到什麼，痛得白眼一翻，人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暮色滲透進潮線，鍍着夕陽的灘塗像裹着一層黏膩的胎衣，鐵鏽色的泥漿裡插滿了灰白的生蚝。

幾隻白鹭在鹹腥的風裡展翅盤旋，淺灘邊緣的漁網被吹得搖來晃去，垂下的一截不斷掃刮着魏常盈沾滿泥沙的手背。

鑽心的癢使手指顫抖着卷曲起來，濕潤沙面上拖出了五道淺淺的痕迹，她緩緩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大得離奇的紅色太陽垂降在海天相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