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聲惶恐地說了兩聲對不起就消失了,他的耳邊恢複了往常的安靜。
為什麼說對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能聽見嗎?
不知道也正常,誰會覺得一個聾子能聽見。
正要往嘴裡送最後一口雞胸肉,耳邊又傳來清晰的聲音:“謝謝,我自己可以,拜拜。”
不像在和他說話,應該是又瘋了。
周聞時側耳聽了一會兒,什麼聲音都沒有,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下來。
沒錯,就是這樣,靜得像死了一樣。
他的眼裡沒有情緒,機械地洗幹淨盤子,就重新走進了卧室。
與此同時,沈明眈正一手拎漢堡,一手用盲杖探路,皺着眉頭沿盲道走。
不對勁,真不對勁。
沈明眈回憶了一下臨走時感受到的漢堡店布局。她的位置在角落,旁邊隻有綠植,即使是坐在臨近的座位,聲音也不可能這麼清晰。
如果是特意走到她面前再說話,以她的耳力,不會注意不到的。
“等等...”
沈明眈停在原地,腦中靈光一閃。
這聲音不是第一次出現!
上午在家裡,她可不就是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嗎!
隻不過當時就說了一個字,再加上她被吓了一跳,所以一時之間沒把兩道聲音聯系在一起。
現在仔細回憶一下,兩道聲線簡直一模一樣嘛!
兩次幻視,兩次幻聽。
幻視就會出現幻聽,幻聽随着幻視出現...
嘶,吃午飯的時候好像也出現了幾秒,但稍縱即逝,她就沒放在心上。
“我靠...這什麼靈異事件啊!”沈明眈緊緊抓着盲杖,被自己缜密的猜想吓了一跳。
咽了下口水,沈明眈定下心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輕聲呼喚:“嗨?能聽見嗎?”
“有人嗎?你在不在?”
“哈喽?能聽見嗎?你是人嗎?”
喊了半天,沒把男聲喊出來,反而吸引了一個路人阿姨,以為她在尋求幫助,硬是拉着沈明眈的盲杖把人送到了小區門口。
盲杖被路人拽着懸空,沈明眈沒辦法通過敲擊來判斷路況。
盲杖就相當于她的眼睛,被别人拽着,就像正常人的眼睛被捂住了一樣沒有安全感。
沈明眈不想潑好心人的冷水,這段路又很熟,就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幫助。
“謝謝您呀!”沈明眈在小區門口跟阿姨揮手道别,卻沒意識到自己揮錯了方向,正對着門衛大爺揮手。
大爺嘿嘿一笑,沒拆她台,幫她把門禁刷開,扶着門讓她進去。
沈明眈一路思索着幻覺幻聽的事,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滴”的一聲,門鎖打開,她放下手裡亂七八糟的東西,騰出手關門。
門被關上的刹那,沈明眈的眼中出現了一個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的電腦屏幕。
“诶?又有了?”她驚奇地看過去。
地點又變了,這次是卧室。
不過卧室沒有開燈,窗簾也緊閉着,唯一的光源就是一台筆記本電腦。
幾根瘦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翻飛。
“不是...開個燈啊!這樣很傷眼睛!”沈明眈嫉妒得要命,這人有一雙好眼睛怎麼不知道愛惜呢!
鍵盤上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時刻關注着畫面的沈明眈立刻發現了這個細節,興奮地說:“喂,你聽見了是不是?”
果不其然,沈明眈的耳邊傳來了一聲短短的回答:“嗯。”
就嗯?沒别的了?這種事情他就不驚訝就不好奇嗎?
無聊...
沈明眈撇撇嘴,開始關注另一個問題。
“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你那邊現在是幾幾年幾月幾日?”她以前看過不少關于穿越時空與異世界對話的作品。
對面沒說話,把筆記本調回主界面,上面顯示的時間和沈明眈手機裡的一模一樣,甚至兩人還是同城。
“奇了怪了...”沈明眈喃喃自語,随後又謹慎問道:“所以我能看到你,你能看到我,我能聽見你,你也能聽見我?”
筆記本被合上,二人唯一的光源也消失了。
“看不到。”
沈明眈聽見對面這麼回答。
啊?
竟然不對等嗎?
“是不是因為...我是盲人?”沈明眈琢磨着開口,“所以你才看不到我這?”
“我是聾子。”
對面的回答依舊很簡單。
但沈明眈着實吃了一驚,她完全沒想到和自己互通視野的人是個聾人。
怪事,盲人看見了聾人的視野,聾人聽見了盲人的聲音,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奇妙的事情啊...
“這算什麼,兩個殘疾人合起來就變成了一個完整的人嗎?”沈明眈毫不客氣地開自己的玩笑。
對面可能被她的冷笑話冷到了,完全沒有回應。
沈明眈也沒在意,自顧自說着:“不對啊,那它出現和消失的契機又是什麼?總不能天天一睜眼就看人洗...”
突然想起對面能聽到,沈明眈緊急閉嘴。
一片寂靜之中,沈明眈耳邊傳來幽幽的男聲:
——“我不會每天都白天洗澡。”
哈,哈哈,你看這事兒鬧的。
她沈明眈難道就喜歡看男人洗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