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聞時和她挨坐在一起,兩人中間隻有一拳左右的距離,稍微側目,就能看清她鼓鼓的腮幫子。
“嗯,會幫你保護好的。”他給沈明眈抽了一張紙,讓她擦擦嘴。
沈明眈接過紙,覺得周聞時說的不對,反駁他:“不對不對,不是幫我,是為了你自己。雖然我現在确實也能用,但我本來就失明了,而且說不定哪天這個功能就消失了,所以你要考慮你自己,不要考慮我。”
沈明眈面朝着周聞時耐心解釋,覺得自己非常苦口婆心。
周聞時哪都好,就是太聽話,聽話到了疑似讨好型人格的地步。
周聞時不置可否,盯着她的眼睛:“如果有一天,通感真的消失了,你會怎麼辦?”
沈明眈眨眨眼,不假思索:“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喽,本來就不屬于我的東西,我早就做好了用一次少一次的心理準備。”
她摸到電腦,若無其事地說:“周聞時,你看着電腦,我都看不見屏幕了。”
其實她說的不全是真話,沒有人能抵抗光明的誘惑,更何況她失明這麼久,周聞時的眼睛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但她已經經曆過一次突如其來的黑暗了,不敢再對光明抱有希望。
反正老天随時都能奪走它。
沈明眈一直沒告訴周聞時,每一次的通感,對她來說就像是在老天面前偷東西,既怕被老天發現,又忐忑老天怎麼還沒發現。
也許某一天這項通感就被剝奪了,到那時,說不定她反而心安呢。
周聞時安靜盯着電腦屏幕,抿着嘴角。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是的,她說的沒錯。
可是,到那時候他該怎麼辦,他們之間又應該怎麼辦?
沈明眈沒心思想這些,她正擰着眉頭寫文案。
周聞時剛剛的問題,讓她的心情又開始不平穩了,面對着眼前明亮有序的世界,她對視頻裡敲着盲杖頻頻被絆倒的自己竟然有些陌生。
可她知道,那才是自己的生活,如今的光明,不過是毫無緣由、随時可能失去的海市蜃樓。
“沈明眈。”周聞時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沈明眈心思都在視頻上,身體比頭腦反應更快,将頭偏到了周聞時的方向。
卻沒想到,二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她這一偏頭,嘴唇就直接擦到了周聞時的肩膀。
兩人一下都愣住了。
沈明眈感受着剛剛嘴唇掠過布料的觸感,布料幹澀柔軟,包裹着溫熱的皮膚,透過布料,周聞時的體溫甚至能隐隐約約傳遞到沈明眈的嘴唇上。
沈明眈下意識咬住唇,又覺得嘴唇上似乎還殘留着周聞時的味道,松開牙齒,不知所措地舔了舔唇。
她看見周聞時的目光好幾次落在自己的唇上,一下又一下。
他每看一次,沈明眈的心就劇烈跳動一下,兩片紅潤的嘴唇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
“你,周聞時,你閉眼。”沈明眈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讓周聞時閉眼。
她受不了周聞時一直看着自己的嘴巴,更受不了自己的視線裡也全是自己的嘴巴,好像在提醒她剛剛的觸感。
眼前陷入黑暗,沈明眈呼出一口氣——她剛剛從周聞時的視線裡看到自己的耳朵紅了。
揉揉耳朵,沈明眈平複着心跳。
周聞時聽話地閉上眼,似乎還能感受到肩膀上一觸即分的柔軟觸感。
隔着布料,那份柔軟顯得似有若無,若隐若現,但存在感卻極強,隻要看到她的嘴巴,就覺得肩膀和心髒都在發燙。
“周聞時,你剛剛幹嘛叫我?”沈明眈感受着黑暗,心裡有了底氣,開始任性甩鍋,坦然地指責周聞時。
要不是他突然叫自己,她也不會不小心親到...啊不對,是碰到,不小心碰到他的肩膀。
兩人眼前浮動着相同的黑暗,彼此清淺克制的呼吸聲在黑暗中格外明顯。
沈明眈眨巴着眼睛,突然覺得他們現在是平等的——眼前的黑暗是平等的,耳邊的聲音也是平等的。
就連偷偷蹦跶着的,分不出到底屬于誰的心跳聲,似乎也是平等的。
平等...沈明眈閉上眼睛,在腦海裡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嘴角忍不住揚起。
“沈明眈,我剛剛想說的是...”周聞時閉着眼睛,把臉朝向沈明眈的方向。
他的聲音在呼吸與心跳交織的黑暗裡響起:“不論有沒有通感,我都想,一直做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