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坑底的矮個修士聽到了對話,但無法看見到底是什麼東西,于是一頭冷汗地在腦海裡搜尋記憶。
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隻能吃一顆?
吃了以後,會怎麼樣?
正在焦頭爛額地思索之時,他聽見一個熟悉的同伴聲響起。
“多謝帶路啊小兄弟。”
餘下八個七境修士,鬼魅般從林間冒了出來。
領頭那位沖孤山聿拱了拱手:“小兄弟路感不錯,若不是跟着你,隻怕我們來得不夠及時。”
孤山聿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人跟蹤了,但面上并無惱怒之意。
他一擺手“嗐”了一聲,指指裴浔之:“是是,我是黑白無常,帶你們來見閻王。你說你們,可真是上趕着自尋死路呐。”
一邊說,一邊跑遠找了一棵樹,舒舒服服地靠坐下,一腳腳腕擱在另一隻的膝蓋上,十分悠閑地上下晃蕩,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那八個修士對孤山聿的這番狠話不以為然,在領頭的号令下,紛紛提劍散開,迅速擺成一個陣。
淺藍色的靈力自他們揮舞的劍中蜿蜒流出,往陣中心奔湧而去,頃刻澆鑄成一把晶瑩剔透的巨大冰劍,在夜色中熠熠生輝,直射墨色天穹。
冰劍剛一成形,威壓立刻迅速漫開,壓得周邊幾棵樹轟然倒地,登時沙石落葉飛走。
與此同時,一直在苦苦思索的矮個修士終于在記憶的角落裡捕捉到一種價值連城的珍稀藥丸——爆靈珠。
他腦中猶如驚雷驟然炸開,來不及解釋許多,隻能撕心裂肺地朝坑上徒勞大喊:“别跟他打!快走!快走!”
可來不及了——
裴浔之嘴角一扯,上下牙齒狠狠咬合,咬碎那顆白色藥丸,澎湃的靈氣若江海奔流,登時充盈他四肢百骸。
同時,他右手五指虛張,召出無回劍,一把橫在胸前。
劍陣最前的領隊大驚:“這是……”
唰——
玄黑的劍鞘落地,露出銀亮若雪的修長劍身,劍身映出少年那一雙亮若點漆、殺氣淩厲的眸子。
他頭一歪,嘴角帶點桀骜的笑:“見過出鞘的無回劍嗎?”
他們當然沒見過。
因為,見過的都死了。
裴浔之将劍往前一送:“去。”
出鞘的無回劍,氣勢無匹地刺向那柄巨大的冰劍,宛若切豆腐一般,一眨眼就将其徹底絞斷,然後反客為主地紮入陣中心,輕而易舉地攪碎陣眼。
八個修士甚至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麼,立刻五孔滋血潰爛,登時暴斃。
成功噬血的無回劍,折返回鞘。
緊接着,裴浔之走到坑邊,掌心對準冰雷陣,銀紫色的雷芒自他掌心劈出,落在坑中那張大網上。
懸挂在網上的冰刃登時吸取了澎湃的靈力,宛若熟透的果實一般,紛紛墜地。
坑底那高矮兩個修士因為恐懼而急速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下墜的冰刃,緊接着是一片彌漫着血霧的混沌漆黑,最後,于漆黑中窺見死亡。
意識徹底渙散前,耳邊最後一句話是來自于那黑衣少年輕描淡寫的一句。
“三境确實殺不了你們,但絕聖境可以。”
“我都娘呢這麼快就結束了?”孤山聿幾乎是剛坐下就站起來了,嘀嘀咕咕地抱怨,“我太累了,我還說睡一會兒。”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落葉,繞了一個大圈避開地上死不瞑目的八具屍體,捏着鼻子走到裴浔之身邊,捂着胸口感慨道:“這就是絕聖境的威力嗎?這也太……哎哎你怎麼了?!”
裴浔之猛地吐出一口血,拄着無回劍緩慢半跪下,搖頭,用袖子擦了一把嘴邊的血:“沒事。”
“來來來,趕緊,吃點這個。”孤山聿手忙腳亂地拿出一瓶續命丹,揭開蓋子,遞給裴浔之,“這爆靈珠可不能再吃了。”
裴浔之方才服下的藥丸,名喚爆靈珠,作用是在短時間内給修士補充磅礴至絕聖境的靈力。
聽起來似乎很厲害,但它有不少問題。
一是它的淬煉需要花費極其昂貴的成本,如今,整個九州攏共就沒幾顆。
二是它所蘊含的靈力相當龐大,隻有擁有九境高階以上領悟的修士才能承受住;并且,服下後,過剩的靈力會沖擊經絡根骨,從而損害修行根基,對大多數修士來說是一件得不償失的事。
三是它所持續的效果十分短暫,隻能維持兩三個回合;并且,若是持續服用,效果是一次比一次弱。
因而,九州甚少有修士會用此藥。
這也是為何方才那矮個修士遲遲沒有想到是爆靈珠的原因。
裴浔之收了無回劍,站起身,道:“一顆多少靈石,我給你。”
孤山聿翻了個白眼,無奈道:“大哥這是靈石的問題嗎?這吃了對根骨有害你知不知道啊?”
“沒事,死不了。”裴浔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轉身去拖地上的死屍,将他們扔到坑裡掩埋,“飛鸢準備好了?”
孤山聿歎了口氣,上前幫忙:“我來,你歇着去。你吩咐的事兒我能不辦好麼?我找我小叔叔借了一艘飛鸢,就停在這附近。”
他一邊往拖屍體、埋坑填土,一邊碎碎念:“話說,咱宗門的飛鸢當真是被雲師妹給弄壞的?我怎麼不信呢,她一個五境能有那麼大的破壞力?”
“會不會是崔九蘿暗中搞破壞,把你趕下飛鸢啊?這樣就能給那群陸狗制造機會來殺你。”
“我說,你真的非得去妖域嗎?多危險啊!要不别去撿你那什麼破帝王骨了,你……”
說到這裡,孤山聿突然感覺背脊一涼,一擡頭,對上裴浔之的死亡眼刀,立刻改口:“去!必須去!找到帝王骨,重回巅峰!”
裴浔之神色恹恹地靠樹坐下。
爆靈珠的威力不容小觑,殘留的靈力還在他體内沖撞,攪得五髒六腑翻天覆地,氣息焦躁紊亂。
啪嗒——
他不自覺地從懷裡拿出糖盒,打開,随手拿了一顆放嘴裡,嘎吱嘎吱地嚼。
香甜的氣味登時充盈于口舌腹腔,整個人頓時好受許多。
嚼了幾口,他耳朵一動,隐約聽見一陣窸窣聲。
一擡眸,隻見孤山聿兩股戰戰地後退,顫抖着擡起手,指向他,結巴道:“你你你你背後有人……!”
裴浔之尚未做出下一步動作,就在餘光中瞥見一隻素白纖細的手從他右肩上緩緩伸出。
他扭頭,瞥見夜色中一張月中聚雪的少女臉,不由一怔。
由于靠得太近,他能清晰地看見她根根分明長而翹的睫毛,嗅到一股清幽的花香,嘴唇差一點就要碰到她柔軟的臉蛋。
雲知微沒有注意到身邊少年呼吸停滞了一瞬,全部心思都在他手中的糖盒上——她早在飛鸢上就盯上這盒看起來很好吃的糖了。
她眼疾手快地從糖盒中揀起一顆橘色的小圓糖,眯起一隻眼,對準月光,仔細觀察:“好漂亮!”
然後重重一拍裴浔之的肩膀,铿锵有力地譴責道:“裴濯!你幹嘛跑這麼遠偷偷吃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