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雲知微突然大叫一聲:“裴浔之!”
裴浔之眼皮快速一跳。
她發現了?
黑衣女子一愣,旋即厲聲呵斥雲知微:“閉嘴!”
一陣刺骨的冷風吹過,孤山聿的聲音聽起來很絕望:“怎麼辦?我感知不到他們的修為,應該都比我高。”
高境可以探清低境的修為,反之則不行。
裴浔之默了默,聳了聳肩,回答孤山聿:“還能怎麼辦,束手就擒呗。”
黑衣女子利落一揮手,身後的黑衣人湧上來,将裴浔之和孤山聿反手綁住,并分别在他們頭上罩了一個黑色麻布袋。
兩人登時失去了視野。
雲知微也被罩上麻布袋,眼前一片漆黑,隻知道先是下行一段路,再爬上一截軟梯,然後在平地上行走一段距離,爬下梯子,再步行一段距離,最後被人一推,身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待那十幾個人的腳步聲消失後,雲知微解開手腕上的繩索,扯掉頭上的麻布袋,環視四周,發現是一個堆滿各種雜物的小房間。
她鼻子一動,嗅了嗅,隐隐聞到一股靈石燃燒的味道,同天墟宗飛鸢上的味道幾乎一緻;若仔細感受,能察覺到他們所在的房間似乎是在小幅度的晃動,不像是在平地上。
再結合來時攀上又攀下的軟梯,基本可以斷定,他們目前位于一艘巨大飛鸢的底層。
雲知微起身去推門,門紋絲不動,于是她開始回憶學過的術法并一一施展。
“别試了,沒用,這是一種特殊的禁制,若想強行突破,至少也要八境。”裴浔之一臉淡定,屈腿坐在地上,提醒雲知微。
可雲知微坐是坐不住的,她一寸一寸地摸牆、趴在地上聽、挨個翻雜物,試圖尋找任何可能幫助逃脫出去的線索。
經過一晚上一波接一波的刺殺,孤山聿已經累傻了,癱坐在地,一臉羨慕地望着雲知微忙碌的身影,感慨道:“雲師妹,你為何精力這般旺盛?我快累死了,想原地逝世。”
裴浔之擡眼瞥了好幾次,幾番欲言又止,到底還是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出聲喚她:“雲知微。”
“幹嘛?”雲知微從雜物堆裡翻出一個奇形怪狀的木頭,正于手中翻來覆去,專心緻志地研究其為何物。
“你剛才,是不是喊了裴浔之三個字?”
裴浔之狀似随意地問。
雲知微擡起頭,眼睛突然瞪得溜圓,直視裴浔之:“是啊,大家怎麼沒反應?”
裴浔之心跳加快,面上仍裝得若無其事,反問:“嗯?你想要什麼反應?”
雲知微摩挲着手中的木頭,道:“我曾聽一個師姐說,有一次她下山做任務,遇到幾個比她修為高的修士來挑釁,她靈機一動,喊出小師兄的名字,那幾個修士吓了一大跳,她就趁機溜走。我方才便效仿,想着他們一走神,你倆就可以趕緊逃。”
她一臉無辜地一攤手:“可是他們居然都沒反應。”
“……人都死了,能有什麼反應。”
裴浔之面上無語點評,暗暗松了一口氣。
孤山聿休憩夠了,掏出孤山鏡劃拉兩下,罵罵咧咧:“大爺的,這禁制也禁了孤山鏡,發不出消息。”
然後一臉熱忱地看向雲知微脖間的雪紋璎珞:“要不咱們殺出去?”
雲知微想都沒想,擺擺手拒絕:“不行啊聿師兄,我打不過他們。”
孤山聿面露驚訝:“喲呵,我以為雲師妹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上次單挑妖化的九境崔九斯,方才徒手捏碎七境妖物,都不在話下。”
雲知微把整個房間的犄角旮旯都摸了一遍,沒找到什麼門道,隻好盤腿坐下,歪頭支腮,老實道:“哎,情況不一樣嘛。他們人太多了,個個都比我厲害,我還是有點怕的。”
她每一次出手,都建立在比較有把握的情況下;可眼下,對面有十幾個七境以上的高手,她哪裡打得過?雖說她那雪紋璎珞似乎是個頂厲害的武器,可她并不知該如何操縱。
阿兄還在百花峰等她,她得平平安安地回去。
“好吧,那試試這個。”雲知微自言自語,伸手去摸腰間佩囊。
孤山聿見狀,兩眼一亮,忙不疊坐直,期待道:“雲師妹,你莫不是還有什麼私藏的厲害法器?”
隻見雲知微從那佩囊裡抓出一把五顔六色的花瓣出來,閉上眼,振振有詞道:“好事發生!”然後一臉虔誠地一把抛向空中。
孤山聿怔怔,臉色變幻莫測,從“哇會是什麼法器呢”的期待,到“我天呢居然就是花瓣嗎這是什麼大道至簡的法器”的震驚,再到“嘶怎麼感覺好像就是平平無奇的花瓣啊”的疑惑。
直到雲知微煞有介事地同他介紹:“從小到大,隻要我撒花瓣,就會有好事發生!很靈的!”
孤山聿徹底哽住,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他兩眼一黑,再次無力癱倒,喃喃道:“我在期待什麼?”
裴浔之也被騙了,他還真以為是什麼厲害的法器。他額角一抽:“你是傻子嗎雲知微?”
“這真的很靈的,”雲知微瞪了一眼裴浔之,“裴濯,你就知道動嘴皮子,有本事你上啊。”
然後雙手交握,望着房頂,自言自語道:“若是小師兄在就好了,他那麼厲害,肯定能帶我們離開任何危險的地方。”
孤山聿偷偷瞥了一眼裴浔之,“呵”了一聲,嘟囔道:“他最好是。”
裴浔之什麼也沒說,突然站起來,活動一下脖子,幾步走到門口,重重一拍:“來人!”
雲知微瞪大眼,起身去拉他:“裴濯你别這麼小心眼!不要命啦!我開玩笑的,不是真的讓你上,快回來!”
裴浔之并不理會,伸腳猛踹門:“來人!不然老子把……”
嘎吱——
門驟然打開,那黑衣女子立在門口,黑巾依舊蓋着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冷冰冰的俏麗雙眸。
她不聲不響地側身讓開。
裴浔之目不斜視地走出去。
門吧嗒一聲重新關上。
雲知微呆住,揪了揪辮子,一臉苦惱:“哎,裴濯為何這般沖動,這下可怎麼辦呢。”
“等死吧。”孤山聿爛泥一般靠着牆,有氣無力。
“别裝了,趕緊把你那破布扯了。”
門外,裴浔之跟在那黑衣女子身後走了幾步,語氣不怎麼好地下命令。
黑衣女子站定,露出的雙眸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扯下遮面的黑巾,轉身,垂眸拱手:“驚蟄見過二少主。”
“人呢?”
裴浔之懶得同她廢話。
驚蟄比了個“請”的手勢:“二少主且随我來。”
兩人走到朱金漆長廊的盡頭,爬上一個螺旋式的梯子,來到上一層。
上一層是一個标準的三進院落,他們上來後,剛好從正院小花園的假山出來。
驚蟄一指花園面對的正房:“二少主,這裡便是了。”
裴浔之推開門,徑直走進去。
房間裡,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身着一襲素雅銀袍,坐于一方黑木桌案後,左手捧一卷書,右手執筆在宣紙上行雲流水。
舉手投足間,盡顯溫潤儒雅。
“阿浔,你來了。”
銀袍青年看見裴浔之,立刻放下手中書筆,理了理衣袖,繞過桌案,疾步上前相迎。
裴浔之無視他熱情伸來的手,走到房中的圓桌旁,拉出梨花木交椅,一股屁坐下,伸手拎起茶壺,給自己斟茶。
“好久不見,兄長。”
這青年正是神都裴氏的大少主,裴浔之的兄長,裴遠洺。
裴遠洺笑了笑,好脾氣地收回沒有得到回應的雙手,不以為意,隔着圓桌,在裴浔之對面坐下:“這茶是你最愛喝的水果茶,放了柚子、蜂蜜、橘子、草莓。”
裴浔之一仰頭,一口氣喝完,沒什麼感情道:“多謝兄長。”
裴遠洺笑道:“一年不見,怎麼同我生疏許多?”
裴浔之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經心道:“兄長都将把我當階下囚對待了,浔之不敢僭越。”
聞言,裴遠洺立刻明白了什麼,歎氣道:“驚蟄是把你綁來的?”
裴浔之“嗯哼”一聲。
裴遠洺不明顯地歎了口氣,拿出孤山鏡,劃拉兩下然後放下,提壺給裴浔之倒了一杯水果茶,推過去:“此事我的确不知,是她擅作主張,我回頭一定訓她。”
“不必,為我攔下大夫人的截殺,兄長是仁至義盡了。”
裴浔之接過水果茶,再次一飲而盡,沖目光閃爍的裴遠洺擡了擡下巴。
方才初遇驚蟄時,他在她身上嗅到一絲殺意的餘燼以及來不及清理的血腥味。
想來,定是神都的大夫人——裴遠洺的親生母親——派來殺手,而裴遠洺讓驚蟄率先解決了。
裴遠洺見瞞不過,握拳掩唇,苦笑一聲。
“阿浔,大夫人是大夫人,我是我,我對帝主之位不感興趣,你得信我。”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如今才三境,獨自在外甚是危險,若方才不是驚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