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的飛檐在濃稠的雪霧中若隐若現,仿佛一幅被暈染開的水墨畫。屋内,暖烘烘的熏籠旁,張生裹着一襲厚實的狐裘,卻依舊蜷縮成一團,像是要把自己藏進這溫暖裡。案頭堆積如山的未批奏疏,此刻卻被他全然抛在腦後,一支狼毫筆靜靜躺在一旁,筆杆上還留着前夜他咳血時沾染的殷紅痕迹,在這略顯昏暗的光線裡,格外刺眼。
琴童端着藥碗,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剛一進門,便瞧見自家公子正對着一件茜素羅汗衫發愣,那專注的模樣,仿佛世間萬物都已不複存在。領口處繡着的并蒂蓮,原本精緻的繡紋此刻竟被摸得微微發亮,足見張生對它的珍視。
“這汗衫要貼身穿。”張生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冷不丁地開口說道。正走神的琴童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得手一抖,藥湯不受控制地潑灑出來,正巧濺在了寫有“玉京仙府探花郎”的捷報上,瞬間洇濕了一片。張生卻仿若未覺,繼續自顧自地念叨着:“裹肚得系在左胸第三顆盤扣上,襪底繡的‘早歸’二字,一定要對着湧泉穴。”他說得頭頭是道,如數家珍,仿佛這些看似普通的衣物,實則藏着解開他相思病的神秘密碼。
窗外,更夫報時的梆子聲悠悠傳來,打破了屋内短暫的甯靜。張生像是被這聲音觸發了機關,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都跟着顫抖。他慌亂地掏出懷中的手帕捂住嘴,待咳嗽稍緩,手帕上已然洇開了朵朵紅梅,觸目驚心。琴童見狀,頓時慌了神,結結巴巴地說道:“公子,太醫院的王大人說這病......”話還沒說完,一陣寒風裹挾着大片雪花猛地将門推開,一個灰衣女子腳步踉跄地闖了進來,懷裡緊緊抱着一個檀木匣,上面刻着醒目的“相思無解”四字。
“紅娘?”張生掙紮着想要起身,聲音裡滿是疑惑與驚喜。然而,當女子緩緩揭開兜帽,露出面容的那一刻,他卻愣住了。眼前的女子,竟是面容憔悴的崔莺莺!她鬓邊的金簪歪歪斜斜地插着,幾縷發絲淩亂地垂落在臉頰旁,裙裾上結滿了冰碴,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我若不來,你怕是要病死在這狀元夢裡!”莺莺的聲音帶着幾分嗔怪,又滿是心疼。說着,她伸手從檀木匣中取出一個藥瓶,琥珀色的液體在搖曳的燭火下泛着幽幽的光,透着幾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