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玉歪歪晃晃溜達到他跟前,還沒展開翅膀就被許竹影歪腰撈到肩頭。
它叨叨倆下在日光下璀璨發光的琉璃耳墜,滿意地停住不動。
“許公子今天不當吊死鬼了?”
霧月還抱着竹籃裡的午餐糾結要不要叫夏荇起床,就聽見她家殿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回頭一瞧,又換回中原服飾的‘長公主’坐在藤椅裡,似卷非卷的發絲籠括歸到耳後。
腿間攤本古舊的雜書遊記,不止已經偷偷醒了多久,用三片新鮮的竹葉權當書簽。
“白衣穿久了,自然也會看膩。”
許竹影從袖裡掏出張帖子,趁霧月還在給夏荇布餐的功夫彎腰遞給她。
難得束高一次的頭發滑到腰際,為夏荇擋去一小片晃眼的陽光。
“也虧驸馬爺嫌殿下府上做的料子不好。”
茶湯随聲音微微蕩出波紋。
畢竟是長公主府,得了什麼好東西自然都是緊着給殿下用,次一等的才輪得着驸馬爺。
許竹影比起賀閑風隻是身量更清瘦些,裁好的各類衣裳随便改倆下就能穿。
主管說放着也是放着,頭腦一熱就給那倆大箱全動了,數量足足夠許竹影換到後年。
“這份是曹公公先派人送給殿下的拜帖,說是帶了太後娘娘千叮咛萬囑咐的東西,請殿下下午千萬給他開個門。”
窄袖圈出利落幹淨的腕線,原先空落落的銀铐不翼而飛,隻留下道比周圍膚色更白的空痕。
夏荇咽下一口遞到嘴邊的雞湯:“成,放這兒吧。”
綠玉借機挪到石桌上頭,還沒偷到盤子中的玫瑰餅就被空雲眼疾手快地撈回去。
“你吃這個!”鮮紅的小米辣被遞到鳥嘴下方。
菜份量不大但勝在種類多樣,放眼望去,都是花椒和辣椒開大會。
夏荇平穩地伸出筷子,夾回來塊看起來最無害的炸排骨。
一口下去,從嘴到胃都開始灼燒。
夏荇:“……”
要不還是回江南和桃姨說這活幹不了。
“你們三個也坐下來,”她心如死灰,“本宮吃不完這麼多。”
喜言抱起一大盆剛配好的幹果,往綠玉的盆裡灑了一把。
小姑娘脆生生地道:“沒事的殿下我們不餓。”
謝夫人送的午餐也有她們的份,早就各自用過了。
這些都是專門給夏荇留的。
許竹影得到許可,端正地往夏荇對面一坐喝茶。
半壺茉莉下去,‘長公主’面前冒出尖尖的米飯沾滿紅油,也隻受了點皮外傷。
許竹影感到疑惑,關切地問:“殿下,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那可太不合胃口了。
不合十萬八千裡去了。
夏荇搖搖頭,硬生生将頭上固定不動的珍珠花給搖得動了倆下。
本着浪費啥也不能浪費食物的原則,她麻木地往嘴中塞飯菜。
勉強還沒吃幾口,許竹影放下茶杯,往她手邊擺了碗晾涼的白水。
“殿下,”他指指最紅的那幾盤,“許某還未嘗過西南特色,可否将這幾道菜送給我。”
夏荇就是再怎麼鼓起勇氣嘗試,一上來也不敢碰過那幾道。
許竹影自顧自地扒拉來被霧月放在一旁的籃子,勾唇淺淺地笑:“許某帶回去,慢慢吃。”
夏荇目前的嗓子隻夠她正常地念一個字:“拿。”
再說就不是長公主的聲音了。
綠玉東躲西躲欺負他飛不起的同伴,鬼鬼祟祟地走到倆人腳邊。
許竹影蓋好籃子蓋,擡頭一瞧,竹林裡密密麻麻蹲滿各種平時輕易見不到的鳥。
有的體型巨大,一隻就幾乎要将柔軟的竹枝壓彎成直線。
他奇怪道:“今天這鳥怎麼更多了。”
就跟約好了一起出來一樣。
夏荇嚼嚼排骨,在心底接話。
也是稀奇。
霧月坐在另一邊等夏荇吃完,聞言看着綠玉,玩笑道:“難不成是有人把你們趕出來的不成?”
她單純随口一提,說完又托起腮,繼續欣賞她家殿下的美貌。
夏荇渾然不覺,排骨嚼到一半,突然就停下動作。
軍情圖、範元安、自他走後神奇冒出來的鹦鹉、背後之人給的底牌……
各種線索在夏荇腦子瘋狂旋轉,逐漸引導到一個相當瘋狂的結論。
林中還在高歌一曲的鹦鹉轉出一個高亢的音,随即脖子一扭,直挺挺地從枝頭掉下來。
鳥屍砸入竹林深厚的落葉,重重地翻出紛飛的葉浪。
“謝夫人現在在哪裡,”夏荇擱下筷子,沉聲道,“帶本宮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