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垂淚,路過的狗都得停下來跟着傷心。
更别提夏荇還是青萍的好理事。
藤花被人無措地揪。
“這是咋了?”
青萍着急推測,手上快把那條無辜的飛蛾藤給欺負得就剩個光杆:“難不成是方才談的時候遭欺負了?”
她在看這人沒事幹就愛往喜畫面前路過的就覺得不對勁了!
“應該不是,”許竹影搖頭,“你看。”
夏荇臉上的潮紅在喝了解酒利器洋柿子後就逐漸消了下去。
她窩在竹椅裡,想必是沒夢到什麼好東西,惹得倆道細眉都快皺到貼一起。
壓在身下的長發從竹片縫隙裡滑落。
夏荇不安地翻了下身子,嘴唇微動吐出兩個發音極短的氣聲,将自己團得更為徹底。
“媽媽。”
許竹影輕聲跟着重複。
他垂下眼,尋着舒服姿勢的夏荇将臉埋了起來,卡在個絕對會難以呼吸的位置消停不動。
似乎這樣才能安心。
翻山過溝時帶走的泥土草葉粘在夏荇的衣裳各處,甚至叫她顯得有點髒兮兮。
這人布局萬裡,明察形勢攪動風雲,壓得世俗裡的權貴侯爵收起獠牙、笑面相迎,身後光芒耀眼萬丈,竟然都能叫人忽略:其實她一直是孤身一人。
許竹影感到疑惑。
春風會能人無數全盤信任,江南花氏桃姨鼎力支持,如此多的人選裡,居然都沒有個能讓她放心喊出來的人嗎?
好像數次呼喚,叫的都是這個最簡單的稱呼。
喜言掀開蓋子:“好了。”
陶罐裡的粥滿到幾乎要溢出來。
那裡面特意加了好幾種能養氣補聲的藥草,熬出來的香味飄而不落、最是撫慰。
許竹影與喜畫共同商量好方才定下,隻是當下看這情況,怕是還得再加幾味來養神助眠。
竹欄杆上纏饒的葉子也慘遭被揪落的命運。
“媽媽,”青萍無措,“啊。”
那這可就有點不好辦了啊。
許竹影遲疑道:“理事的母親,現在應該在江南?不如青萍姑娘等壩山的事情結束,出西南運貨時給理事帶幾封家書走,也好聊解念想。”
要是讓夏荇一個人扛下去,估計會出事。
“不是……”
青萍更糾結了。
許竹影并不清楚江南冤案還有别的生還者,但是他們春風會裡接觸理事的都知道啊。
要是讓這人猜到理事與這事有關,哪裡會管那麼多細枝末節,估計立刻就為了他哥開始整小動作了。
“我們理事的母親不在了,”想來想去,她索性用了個最簡單的說法,瞪圓眼睛威脅道,“等明早理事醒了,你也不準在她面前提這傷心事!”
夏家滿門抄斬,就獨女僥幸苟活留姓改名。
年初冬雨時分,春節的紅聯還貼在門上被娃娃們扣,桃姨領着渾渾噩噩啥都忘記的理事回到春風會,隻和花荷交代了如今的名字。
剩下的調查,就不是青萍負責的部分了。
許竹影躬身:“抱歉,許某日後定會注意。”
夜晚的蟲鳴從小樓門前流過的水澗傳來,接縫處的月光是流水的形狀。
青萍瞧着那無邊的漆黑與唯一的幾片銀白,擺擺手:“放心,理事平常也不提這些過去的事,你就是想觸也觸不到什麼黴頭。”
她眼神向前飄忽,似是回憶似是感歎地道:“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她是最會向前看的。”
夏荇、姓夏……
許竹影胡亂猜測,自己都快被自己愚蠢的想法弄笑。
怎麼可能?
大概懷念與真正的遺憾總是截然不同,江南夏家的獨女哪怕真地活了下來,醉酒後的語氣也多少會帶點委屈與難過。
可許竹影聽着夏荇剛剛話裡的情緒,總覺得她應該是在撒嬌。
撒嬌嗎,下意識的依賴與信任。
就如同面前真得有這麼一個人站在面前,靜靜地對着你笑,于是我就算竭盡全力也要回到你身邊。
母女之情血濃于水,自出生時所剪斷的臍帶到墓前所放的白花與祭品,哭與笑位置輪番颠倒,但愛貫穿始終。
好像陸淮安給的京中傳聞裡提到過,長公主前往江南的時間晚了三天,是因為聽到太後風寒後立馬回宮照顧,以至于錯過了在城門口等了許久打算道歉的驸馬。
當晚,宮中就傳出蕭舟雪對于此事的評價:一千個驸馬爺也沒她娘重要。
這麼想的話,感覺這倆個人若是認識,應該能成為很好的知己。
等等……
這下許竹影是不笑也得笑出聲。
也真是瘋了,居然能把這倆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