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大房院子裡人人都謹小慎微,恐觸了主子們的黴頭。
縱然韓氏命人鎖了林姨娘的屋門,宋川仍是心有不甘,在那門前狠狠的踹了幾腳,罵咧了一會子,才氣哼哼的離開了。
韓氏照例在睡前去看兒子,見他睡的安穩,隻靜靜的立在床前片刻,便悄然離開。
她剛一轉過身,躺在床上的宋錦安便睜開了雙眸,滿眼心疼的望着她孤單又瘦弱的身影,漸漸紅了眼。
三房宋志夫婦自回屋便相對無言,心下各有想法,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遲疑了好一陣,宋志才喃喃開口,“夫人,我……我對不住你。”
何氏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夫君,不怪你。誰也不曾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的手心軟軟的,帶着點點濡濕,緊緊的貼在他唇上,絲絲暖意透過唇直達他心底,宋志眼裡已有淚意,“可是,我再也不能生了,沒有兒子,你……”
“咱們不是還有夏姐兒麼?”何氏輕柔的笑了笑,“有夏姐兒就夠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咱們都隻管過好咱們自己的日子。”
宋志喉間微哽,再也說不出旁的話來,隻伸手将妻子攬在懷裡,緊緊的抱着。
夜深,宋府的燈火漸漸熄滅,每個人的心裡都像是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在黑暗裡令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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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宋錦婳醒的格外晚,許是昨晚沒睡好,眼下浮現出一圈淺淡的青痕。
守在門口的紅黛聽室内有動靜,遂放緩步子,輕聲入内,行至床前,緩緩撩起繡着雲水紋樣的紗帳,低聲道,“姑娘,方才明菊姐姐派人過來,說老夫人已無大礙,免了姑娘們的請安,您若還疲累,奴婢端一碗蓮子粥來,您先墊墊,再多睡會子。”
“不睡了。”宋錦婳說着坐起身,烏黑的發絲順着修長的脖頸輕盈而動,将那半截發光的白緩緩遮擋了起來。
紅黛一手拿了衣裳伺候着,一手又将那紋帳收了收,繼續說道,“天還沒亮,林姨娘就被送出府去了。大老爺醒來後,還發了一頓火,不過也沒鬧到老夫人跟前去。大夫人早早的就被老夫人請過去了,這會子已經帶着大爺回韓府了。”
宋錦婳隻聽着,并未多言,依着紅黛的手穿上衣衫,又覺得這衣料未免有些粗糙,頗有些不舒服。
蔣氏從外頭走進來,臉上帶着暖暖的笑意,“聽丫頭說你醒了,咱娘倆正好一塊吃個飯,母親專門給你做了你愛喝的芙蓉蓮子羹。”
宋錦婳面上不顯,心裡頭卻已抵觸至極,她極不喜歡喝蓮子羹,自從生了豐兒,她隻愛喝蜜棗八寶粥,又香又甜。
内心裡雖然也知道她如今占了宋錦婳的身體,左右都要忍一忍,到底不好讓其母傷心難過,但于吃食一事上,實在難忍。
遂抿着嘴角笑着迎上去,親昵的挽住蔣氏的胳膊,撒着嬌去哄她,“母親,您昨天也是累得不輕,何必如此辛苦,我又不是那一兩歲的孩童,非要喝,今兒個說什麼也不喝了。”
蔣氏順勢輕拍了拍女兒的手,“做個粥又不累,值當的你還較起真來了。”
母女二人說說笑笑,直等宋錦婳收拾完畢,方命人将早飯呈上桌來,所備皆為原主平日所喜。
宋錦婳精心挑選了幾樣自己也喜愛的,并哄着蔣氏也多吃了些,隻那蓮子羹,動也沒動。
用過早飯,蔣氏便招呼宋錦婳去銀柳院探望老夫人,宋錦婳有些不願,便勸道,”母親,祖母正歇着,咱們還是明兒個再去吧。”
蔣氏卻不依,“無論如何,咱們都應當去瞧瞧,若你祖母還在歇着,咱們去去就走便是。”
宋錦婳一心隻盼着紅黛打聽了駱聞的消息送進來,實在不願出門,見蔣氏固執,隻好又道,“母親,昨日才發生了那樣的事,祖母正覺得沒臉見人呢,您這會子撞上去,豈不惹得祖母不快?”
蔣氏一愣,半信半疑,“這也不能全怪你祖母,實在是你大伯父……”
她又覺得背後非議大伯哥有些不妥,忙住了口。
宋錦婳卻哧的笑了一聲,“難道大伯父不是祖母教養出來的兒子?子不教父之過,難道做母親的就沒有責任了?更何況,那事兒本就是祖母參與了的……”
蔣氏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但又覺得這話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可又不舍得訓女兒,隻好點點頭,“那便聽你的。”
母女正說着,紅書進來禀告,“姑娘,二姑娘來了。”
蔣氏立馬揚聲道,“快迎進來,怎的還叫二姑娘在門口等着。”
見宋錦夏掀簾走進來,她便笑着起身,“你們姐妹兩個說說話吧。”
宋錦婳很有些無奈,此刻她并不想同誰說說話,但當着蔣氏的面,她若把人攆出去,蔣氏怕是又要淚眼汪汪。
她隻好忍着,但笑不語。
宋錦夏微笑着福身行禮,“二伯母慢走。”
蔣氏一走,留在屋裡的兩個人誰也沒吭聲,登時靜的令人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