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氏滿面憂色,一聲不吭的立在塌前。
太夫人則側身坐在塌邊,正柔聲勸着,“都怪那老頭子,我早就說不能操之過急,安哥兒這身子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豈能說練就練起來了?好歹也該有個章程,慢慢來才好。你放心,等你父親回來,我就跟他說,讓安哥兒好好的養着,練武的事,日後都莫要再提了。”
“母親,豈能怪父親?父親也是為了安哥兒好。”韓氏内心一陣苦澀,公爹的心意,她怎會不知,就連她自己,一開始也是抱有幾分希望的。
此刻,這一點點希望,也被擊碎了。
宋志從内室走出來,憂心的看了一眼太夫人。
身後,扛着藥箱子的大夫也跟着出來,低垂着頭,似是不願多言。
見此情形,太夫人隻覺怕是不好,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的攥着手心裡的巾帕。
韓氏不由坐直了身子,身形微顫,卻隻盯着那大夫,一個字也不敢問。
蔣氏輕挪了挪身子,拿了迎枕墊在韓氏身後,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宋志又悔又恨,“大嫂,都怪我,是我沒照顧好安哥兒,我……我……”
韓氏艱難的擡起手擺了擺,并不願多說,隻緊盯着那大夫,嘴唇顫了又顫,終是問出了一句,“大夫,如何?”
大夫為難的擡頭,也知宋大夫人此時不宜再受打擊,稍一斟酌才道,“小老兒醫術不精,此刻侯爺虛的很,不敢輕易下藥,還是請宮裡的太醫來瞧一瞧吧!”
說罷,不等衆人再說,他徑自轉身出了房門。
太夫人的心沉了又沉,恐韓氏受不住,一把握了她的手,“老大媳婦,你别擔心,我已命人去請了徐太醫,總會有法子的。”
韓氏似是已呆了,怔怔的望着内室隔門,眼裡的淚斷了線似的往下落。
蔣氏眼裡也含滿了熱淚,哽咽着勸道,“大嫂,安哥兒吉人自有吉相,一定能挺過去的。”
一時間,屋内衆人紛紛落淚。
宋錦婳也不例外,滴滴淚珠兒撲簌簌往下滾,心内一片悲戚。
為何世間的母親都是如此之難,如此之苦?
老天爺就不能可憐可憐這些當娘的人嗎?
屋裡頭突然傳出一聲驚喜的呼聲,“侯爺醒了。”
韓氏猛然回過神,掙紮着就要下去,卻覺眼前一黑,又直挺挺的往後倒去。
虧得蔣氏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抱住,“大嫂。”
宋志悄悄擦了擦淚,“大嫂别急,我先進去瞧瞧。”
“三叔,我也想去看看大哥哥。”宋錦婳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深呼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複下來。
宋志略一點頭,低頭進了内室。
宋錦婳也跟了進去,心裡已暗暗拿定了主意。
她雖惱宋英博當年殺他周國百姓,但宋錦安一個病秧子,這仇還算不到他頭上。
原本她也并不想多管,但見韓氏那模樣,她還是心軟了。
為了韓氏,為了這天下正在為兒女遭受苦難的母親,她願意救一救宋錦安。
當年教她識别藥物的師傅曾救過一個女孩,那女孩子便是因其母中了斷子草的毒生下來便體質虛弱,到了十三四歲,幾乎連門都不能出了,走幾步路都要喘上幾喘。
師傅特特将她帶到醫館,還親自教她替那女孩子把脈,又教她怎麼配藥,其中細節,她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在周國多年,并未用上此方,宋錦婳沒想到竟千裡迢迢跑到這裡來救人了。
宋錦安緊閉雙眸,聽到有人進來,才緩緩睜開,“三叔,您别擔心,我沒事。”
擡眸看到宋錦婳,嘴角艱難的扯了扯,“婳姐兒,你怎麼也來了?快出去,這裡病氣重……”
他沒了力氣,隻靜靜的看着宋錦婳,目中始終帶着淡淡的笑。
自己都快要死了,還操心别人,怪不得虛的這樣厲害。
宋錦婳心裡腹诽,下意識裡卻認定這是個極好的人,良善又純真。
這麼好的兒子,若她是韓氏,也會拼了命的護着疼着。
“大哥哥,若病氣真能往别人身上過的話,那旁人的康健是不是也能過到你的身上?”她往前走了幾步,彎了彎腰,湊到宋錦安的跟前,小聲的道,“大哥哥,不要擔心,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宋錦安從未聽人這樣說過,感動之餘下意識的往後撤身子,是真怕病氣過到了婳姐兒身上。
“大哥哥,我給你把把脈。”宋錦婳不容他拒絕,結結實實坐在床邊上,伸手便按在宋錦安手腕處,“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