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生說完直接拉起艾小草往外走，走到大門口的時候，他的目光觸及到了艾小草泛紅的眼圈，腳步停頓了一下，随後轉身擡眼定定地望向正在朝自己剛塗完指甲油的指甲蓋吹着氣的陳紅麗。

他的眸色深沉如海，眼底似乎隐隐躍動着火光，讓陳紅麗的後背無端地激起了層雞皮疙瘩。

許生開口，他的聲音堅定有力，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清，也同樣包括了站在他身側的艾小草。

艾小草的神色先是呆滞了一瞬，各種情緒在他心中一一奔湧而過，最後全部化作暖流湧向了眼眶。在模糊的視線裡，他看見許生高大的背影站在他的身前，耳邊是許生一字一頓地反駁着陳紅麗的聲音。

“艾小草沒有作弊。”

“他很努力，也很聰明。”

艾小草坐在公園的秋千上，接過許生遞來的紙巾，擤了第四次鼻涕。剛哭過的艾小草眼圈和鼻頭都紅通通的，看上去就像條可憐兮兮的小狗。

許是知道自己剛剛在人跟前哭得太慘了，艾小草尴尬地不敢去看許生，不過好在許生也沒在意，隻是擡手揉了把他的腦袋。

“肚子餓嗎？”

許生沒有問艾小草任何有關剛才發生的事情的問題，也沒有問艾小草的心情如何，隻是問了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但這一問題卻是讓艾小草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讓他把剛才的尴尬瞬間抛到了腦後。他摸了摸幹癟的肚子，肚子很适時地發出了一聲響，惹得他又鬧了個臉紅。

許生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了一絲笑意，可惜艾小草此刻低着頭跟個鹌鹑似的，并沒有察覺到許生眼底的笑意。當然，就算他察覺到了，恐怕也會以為許生是在嘲笑他，氣惱得跳起來直嚷嚷。

許生帶着艾小草在便利店吃了幾個飯團和關東煮，飯後又給艾小草買了根棒冰。填飽了肚子後的艾小草滿血複活，嘴裡叼着根冰棍兒蹦蹦跳跳地跟在許生身後。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夜空中爬上了幾顆星星。路燈打在兩人的身上，兩人的身後都落下了纖長的影子。

艾小草看着地面上許生黑漆漆的影子，眨了眨眼睛，突然一腳踩了上去。影子随着許生的步伐離開了艾小草的腳下，慢慢地向前移去，于是艾小草又是一腳踩了上去。

他在許生身後玩得不亦樂乎，讓許生不得不停下腳步，扭頭表情無奈地看着他。

“幼稚。”

艾小草擡腳再一次踩中了許生的影子。他垂頭看着自己的腳踩在許生影子的正中央，不偏不倚，而那影子也絲毫沒有打算離開的迹象，這讓他的眼角不禁彎了彎。

“哥。”

艾小草忽地擡起了頭，看向許生的眼裡充斥着堅決和不肯服輸的韌勁。

“我一定會追上你，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的！”

如果換做是以前，他恐怕真的會被陳紅麗說動，對自己産生懷疑。但是許生說他很聰明，讓他相信自己，甚至還會在陳紅麗質疑他的時候，站在他面前替他反駁。

艾小草知道，自己其實一點也不聰明，甚至比常人還要遲鈍上許多，不然也不會一道題需要許生講解好幾遍才能聽懂。

但他總歸還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像同齡人般渴望着得到别人的誇獎和認同。因此對于從小被貶低否定到大的艾小草來說，許生簡直就像是一束光那樣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在艾小草的世界裡，許生真的很好很好，好到讓他想要做許生一輩子的弟弟，而不僅僅隻是一個臨時弟弟。

雖然不知道陳紅麗和許建國會在一起多久，也不知道他們臨時組建的這個小家庭會存在多久。但是他知道，隻要他能和許生考上一所大學，他或許就能作為許生的弟弟更久。

許生的表情沒有任何驚訝，似是早就料到了艾小草會如此這般。他平靜地凝視着艾小草此刻亮得驚人，比天上的點點星芒還要亮上幾分的眼睛，點頭應了聲“好”。

過了一會兒，艾小草倏得想起了什麼，小跑到許生跟前，轉過身面朝許生倒着走，一雙下垂的狗狗眼瞪得溜圓。

“哥！今天不是說好了我請你喝奶茶的嗎？你怎麼就偷偷付錢了啊！”

許生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了艾小草的胳膊，将他拉至身側，一輛疾速行駛的電動車就這麼和他們擦肩而過，甚至還能隐約聽到車主罵罵咧咧的聲音。

“看路。”

許生松開艾小草的胳膊，提醒了一句。艾小草對于剛剛的狀況心有餘悸，不敢再作妖，老老實實地面朝前方，走在許生身側。

“所以哥，你還沒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呢！你别想轉移話題！”

艾小草的嘴巴依舊不老實，在許生旁邊唧唧喳喳的，跟麻雀比都不遑多讓，吵得一向話少的許生腦瓜子嗡嗡的。他輕歎了口氣，擡手按住了艾小草的腦袋，問道：“艾小草，你叫我什麼？”

“哥啊。”艾小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許生問這問題的原因，有些詫異。許生收回手，點頭“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艾小草一頭霧水，琢磨了好半晌才逐漸回過味兒來，笑意瞬間攀上了眉梢，呲着個牙傻樂了起來。

許生瞥了他一眼，眉頭微動，直接長腿一邁和艾小草拉開了距離。在艾小草看不到的地方，他右臉頰上的酒窩再次顯現了出來。

等艾小草樂夠了，一擡頭發現許生在自己的視野裡已經變成了個小黑點，趕忙大步向他跑去。

“哥，等等我啊！”